她走过门廊边，门廊边放了一把伞，雨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推开木门进了屋，阴仄的屋子里他在窗边，看着外面成串的雨，像断掉的线一样落下。他听到她走过来的脚步声，微微侧过头，说：“又下雨了，你还没有换钥匙嘛，我本来想过来还伞，看这雨，恐怕是还不成了。”
她看他的鞋子，干净清爽，她心下知晓，他早在阳光明媚的早上就过来了，偏要等到她回来，偏偏又该死地下了雨。她无奈地答道：“不就是一把伞吗，不用还了，送给你用吧。”
他闻言，伸出手去接了几滴在窗檐擦飞而下的雨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讲到：“我从来不欠别人东西，把你的伞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声音里有种压低的阴郁感。
她心里忽然很难过，于是不再出声，把湿透了的靴子换下，又去端来两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湮灭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她喝了一口，暖流顺着肠道漫延至全身，热乎乎地想要睡觉。她问他：“她怎么样了？”
他不经意地笑了笑，说：“还能怎样，还是老样子咯。”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骗她说老姨感染了风寒，我要去给老姨买药。”
“你就这样骗了一上午？”
他嘿嘿地笑了两下，答道：“是啊，我不止骗她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我到你这里来了。”
她郑重地说：“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半年前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我们可以和平做朋友，那就做朋友。我和你，在你做出了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茶水的热度便透过 陶瓷的表面传到手掌的神经上，顺着神经的电流一直传输到大脑。他有点愣愣的，本来以为她会高兴，却没想到被说教了一通。他以为她会理解他的苦衷，知道这是一个迫于无奈的选择，可是她太理智地划清了界限。
他说：“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吗？”
她心里一紧，照着往常的话，她肯定哭出来了，她是个情绪敏感又脆弱的人，可是这次她没有。窗外的雨冷冰冰的，雾霾一样笼罩着整个城市，她异常冷静，仿佛把心跳都藏在在深井的黑暗里。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轻启嘴唇说道：“是啊，我们之间还能有撇不清的关系吗？”
他明显受到了打击，脑子里似乎有部轰炸机在投弹，轰隆隆地响着。他眼神黯淡了下去，转过脸，看着杯子里的茶，上面倒映着他苍白的脸颊。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像一只摇着尾巴乞讨的小狗，可主人却冷冰冰的。
他说：“她在我心里始终不及你……”千分之一，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他想起卧在病榻上的陈岚，那双失去了生命力的眼睛只有看到他时才有一点生命的光彩，陈岚给他捐了一个肾，不然他现在也是重症病人了。所以得知陈岚有心脏病时，他选择了守在她身边。他知道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痛苦。而对于她，他只能放弃。
或许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就是陈岚肯定比他先走，所以在生命的末尾他还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时，吓了一跳，他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但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没有失去她。
雨停了，太阳从稀薄的云层后面露出光来，像晕染在湿纸上的水彩颜料。
她说：“雨停了，你可以走了，把伞留下吧。”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准备午餐。
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他把茶杯放下，看到她在厨房洗菜的身影，在光线中散发着光芒，像画中的人。场面很温馨，很美，他有点沉醉，可是她没有留他吃午饭。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中午一点一刻了，“陈岚应该饿了吧。”他想。他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着急，于是走向门廊边，换了鞋，回头看了一眼她，她还在洗菜，哗啦啦的水声回响在整个房间。他走出门去，吸了一大口雨后的空气，寻思着买了陈岚爱吃的小笼包回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