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我的朋友。今年三十有余,单身。为人耿直工作勤快,我从未见过他与同事起过任何纠纷。
死亡化验报告单上清楚写着:过量饮入高浓度酒精,并且酒驾……
死因:车祸。
关于阿立的死,我痛心疾首。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拿走了他的护身符,才让他在飞来横祸中划上了人生句号。
一群溜须拍马的白眼狼在KTV里,尽情挥霍着我的奖金。他们喝着、跳着、唱着、叫着……谁也不会去记得有人是否曾来过,或是离开。我站在太平间门口,看着医生化验的报告单,能做的就只有目送他无声的离去。
我把没来得及归还的十字架紧握手中,“抱歉”和“谢谢”,这样的告别台词换成四个响头来代替。
“再见了,我的朋友。”我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他是你的好朋友吗?]千叶樱发来了短信。
“我是个不太会讲话的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自打我来公司的那天起,都是阿立手把手的在教我,照顾我,也只有他常常嘘寒问暖。”我对着空气说话时,吓到了路过的护士。
[生死有命,节哀。]
“我很好奇,为什么坏人总是能好好的活着?而好人却只能世事无常呢?我很难过……”
[这个问题嘛,怎么说呢……要不你到附近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见个面。]
“哦。好。”
我像做贼一样,神秘兮兮的绕到医院背后废弃的小巷。脱下背包打开拉链的那一刻,我很想知道布偶是怎么幻化成人形的。
良久,没有动静。我捧起布偶左顾右看,只发现它双眼暗淡失色。
“樱?你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呢?你在吗?”我细语轻声道。
“在呢~才到。”樱从背后巷口悄然的走来。
“诶?你……这……那……”我在原地对着布偶和樱本人用手瞎比划,不知所云。
“也才一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从这里蹦出来的吗?”我连忙摆手,指了指夹在怀中的布偶。
“傻子。”她站在我眼前,抿嘴的样子让我低头面红。
“我……”
“干什么!准备翻墙偷东西是吧?”忽然照来一束手电筒强光。
“保安大哥,不是……我们……那个……”我用手遮挡不太适应的光线。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毫无预兆,当我不知所措时,樱踮起了脚尖……我只感觉到嘴唇前贴着朱唇玉面。
我不禁颤抖了一下,腰和琵琶骨立刻就被樱的双手锁住。淡淡的香气渗入空气,让呼吸变得灼热,她的触舔缓缓渡过上下唇的干涩,撬开了我的牙齿……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我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丧失了听觉后,保安后续在说些什么,我真的一句也没听明白。
我顺从的闭上眼睛,悄悄的伸出手臂将樱圈入怀中,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我忘了思考,也不曾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她,可她比我抱的更紧。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人有种想撕掉日记里有关于过去篇章的冲动,提笔另起一行。
“看什么看呀?没见过情侣约会啊?真是少见多怪。”
“切!神经病!哪有在垃圾堆约会的,你男朋友是有多穷。”
“你管得着吗?我乐意!”
“不嫌臭的话,你们随意!”
保安离开了,留下讽刺一句在理的话猛戳我心头一刀。
“抱歉,我穷……”
“别听他的,收拾东西我们走。我和你说个事。”樱将我拽出了巷子。
在黑暗中呆太久的人,一定会对光明特别的渴望。我想,当人间的悲伤依然眷顾着你,光明也同样会未曾放弃过你。
路灯下的她,样貌和昨天一样。她说:“我们刚才拥抱过了,我叫千叶樱,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来着?”
“服…服…绿……”
“别支支吾吾,大声点!告诉他们你叫什么来着?”
“服绿瓦!”
我对满大街的人群吼道,然而她再次拥抱了我。
南方,二月份,雨季。
车窗的玻璃,它在流眼泪,但我比街头上的人看起来,要幸福一点。
屋檐下,我们躲过了这场雨季,琳琅满目的品牌裙子使樱着迷。她趴在璃窗上呵气,伸出手指在水雾上写下了“好看”二字。
我远视那些品牌的标签价格,默默的低下了头。
“找个地方坐坐呗。”
“嗯好!”我摸了摸口袋,选择性的走向一家三无品牌的冷饮店。
“就来杯最便宜的。对,就只要一杯,谢谢。”
“你不喝吗?”
“呃……亲戚说,我……最近……不能喝饮料。”
“这样……那你不喝,我也不是很想喝。”
“那我们就真的被赶出去了。”
“那……那就来一杯最便宜的酸梅汁吧。”
“最便宜的酸梅汁一杯。”嚼着槟榔的服务员合上了菜单,故意把“最便宜”三个字高喊,接着瞟着白眼离去。
我四处张望缓解尴尬的气氛,樱把位置换到我身旁,把头靠近我发红的耳根,悄悄的说。
“关于阿立的死,我觉得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他表面上死因是酒驾车祸,但他灵魂却告诉我,他滴酒不沾,况且还是在无意识下被强迫的。”
樱提醒了我,她说的没错。阿立只抽烟,从不喝酒。
“对!他向来滴酒不沾。可被逼又是怎么一回事?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你神奇到能和死人对话么?”
“因为我……是神仙啊!笨蛋!”
“神仙?那你当时咋不直接问他是被谁害死的呢?”
“你觉得勾魂索魄的阴差是吃素的啊?我当时在你包里就只听到他被带走时不断的疯狂喊冤。”
“阴差?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喊冤?”
“嗯。对的。阴差。按你说的,他也算是个成熟稳健的人对吧?他开车也有多年了对吧?”
“对。至少有七年以上驾驶经验。”
“他有七年的驾驶经验,就更不可能去酒驾这一说。”
“你仔细想想医生是怎么说的,是‘过量饮入高浓度酒精后酒驾’。划重点,‘过量’。”
“过量?那不是大脑早已被酒精混乱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对啊!如果按照你对他稳重的评价来说,那天晚上他是有工作在身,怎么可能去喝酒呢?喝完酒以后不去休息在大脑混乱中还能找到车并继续开车?你觉得这不蹊跷吗?”
樱的话,我虽不可思议,但觉得在理。
“即便你说的都对,可我们哪里会知道是谁害了他……”
服务员递上了酸梅汁,我又尴尬的四处回望。
“那你想知道真相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想!我不希望他死的不明不白。”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杯饮料,樱一口也没有喝。她安排服务员打包后,我们就起身迈出了店门。
我不知道樱要带我去哪,只能漫无目的的同走。人群熙攘的街角,当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与她擦肩,樱才停下了脚步。
“晚上好,朋友。哟,请问手里拎着的东西美味吗?”其实是这位女人拦住了樱的去路。
“渝恋,我们应该是不熟才对。”
“那……我可爱的星,我们什么时候才会熟呢?”
“想熟的时候……服,我们走。”樱推开那女人,拉着我继续朝前。
她的脚步变得非常仓促,我不明白刚才一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多问。
“我们要见的人,她不喜欢吵闹,你最好少说话。”
“好。”我看了看时间,流逝的很快。定位系统已显示在三公里多外的山头停下。
“切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保持镇定。”我在樱指定的地点止步,她低下头没有上前敲门。
“好。”我点了点头。
眼前的土屋有些破旧,门前的两根白蜡烛泛着点点微光。屋旁的槐树下,一架无人的秋千在那来回的晃动。
天是灰蒙蒙的,山间有些许荒坟。林间偶尔有轻风吹过,枯枝败叶也跟着发出嗤嗤声响。周围时不时的传出低沉的鸟叫,看似它们并不欢迎夜间来访的客人。不远处的屠宰场传来若隐若现的磨刀声,可我听说,那里荒废了很久……
空气中弥漫着迷迭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谈不上厌恶,也说不上喜欢。我的左手牵着樱的右手,手心冒了点汗,能做的也就靠闭上双眼来减少视觉的压迫。
一身的鸡皮疙瘩告诉了我,有什么鬼东西在抚摸着我的脖子。它的双手冰冷粗糙,又顺着脖子抚摸到耳根。一股阴风钻入衣内,我打了个哆嗦。我咽了咽口水,手脚不由自主的颤抖。
此刻,樱在握紧我手心,暗示我别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