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碎•兰殇
【玖】
“烬...”没来由地忽然唤他的名字，然后开始思念起他来。
“染，你师父他......”我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晓该问什么。
“他...他一直都那么清醒。每一个被他爱过的人，都如同你这般失魂落魄，但他直到现在都是那么无牵无挂。”染轻叹。微微顿了顿，她又道：“我，却总无法如他这般清醒地只爱六分，一爱就不管不顾，飞蛾扑火。”
“从来，都没有一只飞蛾可以避免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幽幽。似是听到了染的一声叹息，又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粉身碎骨。心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冰冷，如坠冰窟。
风吹过，吹落桃花树上片片花瓣，落到土里。
炉火旺旺地烧着，我与染相对无言。
忽然琉雪来报：“锦姑娘，皇上请您去宫中，说是皇后娘娘想见您。”
我冲染嫣然一笑，抱了个暖炉，便随琉雪出门，入宫。
一路马车颠簸，马车上铃铛的响声，就如同妹妹儿时的笑声，伴着我入了九重宫阙。
我莲步轻移入了殿，见到缡鸾凤蒙着面纱端坐在凤椅上。
“锦瑟阁缡廿锦，叩见皇后娘娘。”我行礼，却冷漠又疏离。
“阿姐，你何苦这样对妹妹？”她微微哽咽，忙扶起我道。
“你都知道了？呵，你竟还未被皇上打入冷宫，看来是他还念着昔日的夫妻情分。”我笑得快意，却笑着笑着感到一阵心酸。
“阿姐，妹妹此次召你前来，是想见阿姐最后一面。我身中剧毒，惨遭陷害，怕是时日不多了。阿姐，你可是高兴了？如果阿姐肯原谅妹妹，妹妹且不说只是没了脸，就是没了命又何妨？”她神色哀婉，戚戚，“阿姐，娘病得很重，娘一直挂念着阿姐。阿姐去看看娘好不好？哪里再不济，总归也是阿姐的家啊......”
她啜泣着，忽然跪了下来，“阿姐...求你，算妹妹求你了，回家好不好？阿姐...原谅妹妹吧，妹妹错了......阿姐......愿有来生...我一定做牛做马服侍阿姐，求阿姐一定要原谅妹妹啊......”
我早已泪流满面，妹妹......
【拾】
她竟然跪下了，放弃了她身为皇后的所有尊严。
我忙抱起她，“妹妹......我一定会去见娘最后一面，姐姐答应你。”
娘......那个一直对我不满意的坚强女子，她...病了吗？口中说着不在意，但心却早已揪了起来。
原来妹妹要见我，只是为了让我回家，竟不是为了报复......我的打击，她竟生生地受了......
家，我早已忘了家在哪里，只知此心归处，即是家。可如今烬走了，一颗心千疮百孔，又哪有归处。
“阿姐......妹妹怕是没有时间了，阿姐肯见妹妹，见娘最后一面，妹妹......死而无憾了......”她说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殷红的血顺着她唇角流下。
“阿姐，原谅妹妹罢......”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没了声息。
我怔住，还未反应过来，泪却流下了脸庞。
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呀......我摘下她的面纱，见到她血肉模糊的脸，心又是一绞。她这是忍受了多少痛苦与绝望，又是以何种方式凄惨地离去。
合上她强撑着不愿闭上的眼眸，我忽然哭了，悲凉，哀伤。
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们毕竟是亲人啊，血脉相连，安危相系。
对不起，妹妹。来生我再做你的阿姐，绝不会再让你这样孤独地死去，也绝不会再让你卑微地哀求，放弃你所有的尊严，只为让我回家。
哪里，始终是我的家哪，你们始终是我的亲人啊。
“来人！皇后娘娘薨——”我迎着风大喊。
风撕裂了我尖厉的声音，吹干我脸上的泪痕，再觅不到踪迹。就像一场梦，可如果是梦该多好，我就不会这么追悔莫及了吧。
此恨绵绵无绝期。
是我，是我葬送了妹妹的锦绣年华，是我亲手粉碎了妹妹的幸福！是我逼死妹妹的，可在她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对我的愧疚，最后还是想求得我的原谅。
原来，你是这样爱我，一如我曾经那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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