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大山上生长着一片又一片青翠的竹子,大山深处有一个叫龙家沟的地方,居民大多以编凉席为生。
龙叶竹从小就生长在龙家沟,是龙八爷的小儿子,母亲姓叶,沟里人又喜爱竹,故名龙叶竹。
龙叶竹黝黑的面庞上有一双熠熠发光的眼,15岁的他身姿挺拔强壮有力,帮母亲打谷子晒麦子掰苞谷扛竹子等通通不在话下,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白天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去镇里上学,他的成绩在班上还是数一数二的。
每逢赶集,起得最早的永远都是龙八爷,早上四点山里雾气朦胧,龙八爷点一个火把扛上新编的席子就要朝镇上走去。
“除了买点必要的东西,剩下的钱全部都给我拿回来啊,听到没有!”龙八娘中气十足的生音响彻整个房子,本来就只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隔音效果差,龙叶竹就被吵醒了。
每次都这样,真烦!龙叶竹把头捂进被子里继续睡。
“好,好,我知道。”龙八爷诺诺点头。
龙八爷走在路上,也有去感集的同乡人,同乡人看了看龙八爷背后,笑道:“八爷,这得有5匹青篾(方言,是用最好一面竹条编的席子)吧,这回能换不少钱呢,去搓几局?”
龙八爷嘿嘿一笑:“是啊,八娘编了好久呢,就打几局,几局。”
十里八乡的人谁人不知龙八爷喜欢打牌,麻将、扑克、长牌全部“精通”,只要有时间就跑去打牌了,前几年龙叶竹年纪还小收敛了点,自从龙叶竹能下地干活后就越发的频繁了,若不是龙叶竹能干,龙八娘还不得累出病来。
龙叶竹放学回家就听到自家妈妈哭天抢地的声音:“你这个杀千刀的,我怎么就嫁给你怎么个败家玩意儿,都输了,输光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龙八爷把卖席子的钱都输了,以前他输也是有限度的,偶尔还能赢点回来,这一次是一分钱都不剩。
本来就要向大队交粮食,这下又没赚到钱,这日子只得紧巴巴的过了。
龙叶竹沉默着下地干活,这次考试他考得不错,以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高中,只是眼下他说不出口,也许等过一段日子情况会好些。
龙八爷被骂得狠了,也不敢再去打牌了,老老实实在家砍竹子,日子也凑合着过了。
临近初三毕业,龙叶竹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说:“爸,妈,我想上高中。”
“整个龙家沟有谁上过高中啊,你不知道上高中要花多少钱啊,家里没钱。”龙八爷首先就不同意了,大声反对道。
“这家里就只有你最没有资格说这话,要不是你把钱输了,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穷,儿子也不会上不起学。”龙八娘大声反驳道。
“就我输的那点钱只是他学费的一点零头,就是倾家当产我也供不起他上学。”龙八爷平常不怎么说话,一到这档口就开始耍横了。
像龙叶竹这么大的大多都辍学了,这年头大家都跑去外地打工了,在家干农活的越来越少,他不读书了,也只有去打工了。
龙叶竹不甘心:“姐夫不是留了一笔彩礼钱吗?先用那笔钱,以后我一定会赚更多的钱还给你们的。”
“不行,那笔钱是用来盖房子的,现在好多人都盖了瓦房,我们家也得盖。”龙八爷也是个好面子的,别人家都盖了自己也不能落后。
龙八爷也是个行动派,早早请了人打地基,买了砖瓦,彻底打消了龙叶竹上学的念头。
新家的后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竹叶飘飘,风过莎莎,雨后清新的泥地里会长出大朵大朵的蘑菇,龙叶竹可以说是从小在竹林里长大的,如今,他将要远离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去到遥远的北方。
认命吗?他也要像许多农村孩子一样早早辍学打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恨吗?恨命运的不公?
在寒冷的北方,龙叶竹一个人租了个小隔间在一家工厂打工,为了省钱几个月都舍不得吃块肉,把剩下的所有钱都寄回了家还盖房子借的钱,天寒地冻,一颗孤寂的心在岁月里沉浮。
临近过年,他把所有赚的钱都寄了回去,而他自己并没有回去,在社会上待久了,他明白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在立足,他不想永远做一个工人。
他开始去学做生意,失败过也吸取了不少经验,学会了一些技术,后来他当了老板也赚了一些钱,只是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说到恨,刚开始是有,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忘了。
后山的竹林依旧茂盛,他回来时,竹叶青青,花鸟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