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如何阅读历史书

就事实而言的历史与就书写记录而言的历史是不同的。

我们只讨论后一种，因为我们谈的是“阅读”，而事实是无法阅读的。

历史书有多重书写记录的方式：

（1） 收集特定事件或时期的相关资料，可以称作那个时期或事件的历史。
（2） 口头采访当事人的口述记录，或是收集这类的口述记录，也可以称作那个事件或那些参与者的历史。
（3） 另外一些出发点相当不同的作品，像是个人日记或是信件收集，也可以整理成一个时代的历史。

难以捉摸的史实

历史学家关心的是已经发生的事件，而且绝大部分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件。所有事件的目击者都已经死了，我们没法看到他们的面孔，作者也不能，只好去猜测、推想、估算、设定与假设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就像法官难以下决定一样，如果说法官连一件最近才发生的事情都很难确知自己是否明白，那么，想知道历史上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的困难就更可想而知了。

一件历史的“事实”，却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

历史的理论

如果非要归类的话，我们应该把历史归类为小说，而非科学，就算不归类，我们也会承认，历史比较接近小说，而非科学。

这并不是说历史学家在捏造事实。

实际上，一个好的历史学家是不会编造过去的。他认为自己对某些观念、事实，或精准的陈述责无旁贷。

但无论多么好的历史学家，总不免要指出事件发生的原因及行为的动机。

但这也只是作者的一些想法的陈述。并不能代表是真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我们真的想要了解一个事件或时期的历史，就很有必要多看一些相关的论著。如果我们所感兴趣的事件对我们又有特殊意义的话，就更值得这么做了。

每一种历史的写作都必定是从某个观点出发的。为了追求真相，我们必须从更多不同的角度来观察才行。

历史中的普遍性

如果你只想知道当时真正发生了什么，那么，你就是在对你阅读历史的观点设限了。

修昔底德说过，他写历史的原因是：希望经由他所观察到的错误，以及他个人受到的灾难与国家所受到的苦楚，将来的人们不会重蹈覆辙。

实际上，我们读历史也是这个原因。

如果你真的把历史读通了，你甚至会仍开想要深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头。

所以，阅读历史的两个要点是：第一，对你感兴趣的事件或时期，尽可能阅读一种以上的历史书。第二，阅读历史时，不知要关心在过去某个时间、地点真正发生了什么事，还要读懂在任何时空之中，尤其是现在，人们为什么会有如此这般行动的原因。

阅读历史书要提出的问题

第一：这本书在谈什么？没有谈到的又是什么？

第二：这位作者使用什么方法来说故事的。他将整本书依照年代、时期或世代区分为不同的章节？还是按照其他的规则定出章节？他是不是在这一章谈那个时期的经济历史，而在别的章节中谈战争、宗教运动与文学作品的产生？其中哪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我们可能不同意他对这件事的观点，但我们仍然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第三：这本书跟我有什么关系？历史告诉我们人类过去所做的事，也经常引导我们做改变，尝试表现出更好的自我。历史会建议一些可行性，因为那是以前的人已经做过的事。既然是做过的事，就可能在做一次——或是可以避免再做。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读什么书，先读读历史吧！

批评历史有两种方式：

第一：我们可以批评——但永远要在我们完全了解书中的意义之后——这本历史书不够逼真。

第二：我们会认为——尤其是我们对这方面的主题有特殊研究时——作者误用了资料。

如何阅读传记与自传

传记是一个真人的故事。

一本传记是关于生活、历史、男人或女人及一群人的一种叙述。因此，传记也跟历史一样的问题。读者也要问同样的问题——作者的目的是什么？他所谓真实包含哪些条件？——这也是在读任何一本书时都要提出的问题。

传记有很多种类型：

“定案本”的传记是对一个人的一生作详尽完整的学术性报告，这个人重要到够得上写这种完结篇的传记。定案本的传记绝不能用来写活着的人。
一本定案本的传记是历史的一部分——这是一个人和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历史，就像从他本人的眼中所看到的一样。应该用读历史的方法来读这种传记。

“授权本”传记又是另一回事了。这样的工作通常是由继承人，或是某个重要人物的朋友来负责，因此，这个人所犯的错，或是达到的成就通常经过润饰。

所以，授权本的传记不能像定案本的传记那样受相同的信任。读者必须了解作者可能会有偏见——这是作者希望读者能用这样的想法来看书中的主角。

剩下的事介于定案本与授权本之间的传记。

事实上，任何人所写的任何主题多少都有点自传的成分，都有很强烈的个人的影子。如果我们对人性感兴趣，在合理的限度内，我们在阅读任何一本书的时候，都会张开另一只眼睛，去发现作者个人的影子。

重要提醒：无论什么书，尤其是自传，揭露了多少有关作者的秘密，我们都用不着划伤一堆时间来研究作者并未言明的秘密。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你就该尽可能去阅读你能找到的资料，包括他对自己一生的描述（如果他写过）。

传记——通常是成功者一生的故事——可以当做我们生活的指引。

如何阅读关于当前的事件

所谓当前事件，也就是类似新闻事件。我们要如何获得新闻，又如何知道我们获得的新闻是真实的？

你会立刻发现我们面对的问题与历史本身的问题是一样的。

我们只能仰赖他人的报道，我们的资讯来源就是靠记者。

实际上，他对新闻事件的报道，就像是刚刚发生的历史事件。而我们，就是在读“历史”。

那么我们就要考虑这个问题，这位报道者真的知道事实吗？

作为读者来说，我们必须擦亮眼睛，在阅读亚里士多德、但丁或莎士比亚的书时，我们不必有这种担心，但写当代事件的作者却可能（虽然不见得一定）在希望你用某一种方式了解这件事的过程中，有他自己的利益考虑，就算他不这么想，他的消息来源也会这么想。你要搞清楚他们的利益考虑，阅读任何东西都要小心翼翼。

关于文摘的注意事项

越是浓缩过的摘要，筛选得越厉害。

因此，我们只能尽心阅读这些摘要，就像这些摘要的作者在尽心阅读以帮助我们做摘要一样，它们的功能对我们才会真正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