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因为对冰激凌和西瓜的怀念,今天我们穿着单衣在后屋廊檐下吃饭的时候,儿子忽然想起夏天,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他对夏天的印象。
儿子心中的夏天是这样的:正午,赤日严严,饭罢,没有瞌睡,口渴难耐,又不愿喝水,于是打开冰箱,取出一个精致的香甜可口的勾人馋虫的冰激凌,慢慢地享受它的沁入骨髓的凉意。然后摆好棋盘与爸爸或者姐姐杀上几个回合,感受棋艺精进的快乐。
儿子心中的夏天是这样的:太阳向西天游走,门前被高大的建筑物和几棵四季长青的树遮成一片阴凉,灼热稍减,老头儿老太太们搬着凳子椅子聚拢来,手中各自悠闲地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大米白面、家长里短、农补医合、儿女前程均可作为话题。有时也聊些过去的苦难,作为目今的幸福生活的陪衬,要人们学会惜福感恩。
儿子心中的夏天是这样的:方才还是清空万里,一会儿却又乌云密布,夏日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指的就是饭毕的午后。再一会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滴敲打在橡胶面的屋顶上敲打在水泥院子的地面上门外的水泥公路上敲打在一切上是数以亿计的鼓点儿。已经晒干的衣服被子重被淋湿,晒东西的人家赶紧收东西。“霍”的一道闪电,天空被撕裂,好长时间后传来一声闷雷,接着“哧啦”一声炸响,天地一同战栗。大雨像是瓢泼,像天河的岸决了堤。像一个泼妇撒泼,发了疯般。一会儿,街道涨了水,越涨越高,犹如平缓处的黄河,往低一点儿的地方流,顺着街道两边的水泥扣板间的缝隙往下水道里淌。狗儿们躲到屋檐下,抖落一身雨水,温顺地卧倒,闭目养神,不再伸长舌头,对这场雨并不感到稀奇。
儿子心中的夏天还是这样的:吃罢晚饭,澡也洗了,一家子围在屋檐附近的大理石桌边,檐下旧式的高度的白炽灯发出淡黄的强光,桌上放着一壶泡好的茶,几只干净的茶杯摆在茶壶边,谁渴了谁自己倒茶喝。最好是连茶也不必泡,茶杯更无需摆,一个又圆又大的西瓜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儿被切成若干牙儿,谁吃谁拿,边吃边聊天儿,说笑。身上吹着电扇扇出的呼呼的风,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泰,由内而外,一天的燥热和疲惫都被茶水或西瓜和电扇消解于无形。然后不久,哪怕你再不甘让这一天就此作结,你也不得不在接二连三的呵欠的催促下,伴着数只鸣虫的合奏进入甜蜜的梦乡。
儿子心中的夏天与劳作无关与苦难无关与诗和美有关。
“所以,”儿子说,“老妈,春天快过去了,您不用担心,就是真的过去了也不要失落,您还可以享受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