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你的城市下雨了吗？
闹钟还未响，慕宁就抢先一步将它关掉了。
多年来养成的六点起床的习惯，早就像呼吸一样自然，闹钟完全成了摆设。
慕宁伸伸懒腰，转头望向窗子，感觉今天的天色似乎暗了些。她走到窗前，撩起窗帘：
“哦，下雨了！”
慕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瞥了一眼床头的台历：9月9日。撩着窗帘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她放下窗帘，径直走向洗手间。
洗漱完，慕宁站在洗漱台前一言不发，她不喜欢用毛巾擦脸，喜欢水珠在脸上慢慢蒸发的感觉。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水珠，双眼通红，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9月9日，恐怕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日子。遇见一凡是在这天，与他分手也是在这天，而且都是下雨天。
“四年了……”念宁叹口气，走向厨房准备早餐，今天约了重要的客户，就算满心下着雨，她都得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一如往常，吃完早饭，化好精致的妆，换上得体的衣服，准备出门。身为公司老总，她却一直是最早到公司的一个，众人觉得她为了赚钱太拼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一凡，不再活在回忆里。
等红灯的时候，看着雨中人来车往，念宁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今天，你的城市下雨了吗？
她知道，他看得见，也知道他不会有任何回应。从相识那天起他们总是默契十足，分手后也是，谁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谁。
绿灯亮起，慕宁一脚油门，迅速消失在雨中……
二、我们去看海！
十年前的9月9日，A城一整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洱海中学的教室里都是埋头自习的学生，慕宁却一直听着窗外的雨声发呆。
今天是慕宁父亲再婚的日子，她无法原谅婚内出轨的父亲，甚至是恨吧，若不是那个女人挺着肚子找上门来，妈妈就不会因为太过激动而使病情恶化去世了。
妈妈不过才离世两个月，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了婚礼，原先跟她站一起的奶奶也因为那个女人肚子里怀着他们林家的孙子，点头默许了。
妈妈是独生女，父母早亡，B城的老家也没什么亲人。慕宁觉得自己是妈妈唯一的依靠，她哭过，闹过，想替妈妈出口气，到头来却发现失去妈妈以后，她已经是个弃儿了，没有谁真的在意她的感受。
当年妈妈跟爸爸是B城某大学的同学，一见钟情，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毕业之后，妈妈随着爸爸来了A城，后来生下她，取名林慕宁。爸爸姓林，妈妈姓宁，原本充满爱意的名字，此刻却让慕宁觉得无比扎心。
她突然觉得无法呼吸，“唰”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同学们下了一跳。
同桌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
“我去下洗手间。”
出了教学楼，慕宁径直去了操场。
初秋的雨夜，稍微有些凉意，走在雨里，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操场上几盏昏暗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她一直觉得灯光应该是暖的，可是此刻才明白心凉透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冷冰冰。
慕宁只是一味地绕着操场走，没有奔跑，没有呐喊，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雨水和着泪水挂满脸颊。
操场围墙下的看台上有微弱的亮点，忽明忽暗。慕宁心里却不觉的害怕，还有什么能比失去至亲更恐怖的呢？
当她靠近看台的时候，亮点突然不见了，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咳。慕宁停下脚步，那人撑着伞慢慢向她走近。
“哪里来的傻姑娘，下雨天都不打伞的吗？”
“我就想淋雨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那人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戏谑的味道，慕宁转过身想尽快甩开这个讨厌鬼。但是当那人将雨伞举在自己头顶的时候，慕宁突然愣住了。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伞……“回过神来，她想赶紧退出来，却被他一把拽住。
”一个女生大半夜跑操场上来淋雨，不怕碰到坏人吗？“他说着将伞塞进慕宁手里，默默地退了出去。
“坏人？”慕宁小声嘟囔着，“你是坏人吗？”
“我是！”
“哦，我也不是好人……”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他先开口：
”你好，我是高二四班的坏人宁一凡。“
“你好……”
“林慕宁？”
“你怎么知道？”念宁惊讶地抬起头。
“你的校牌上写着。”
念宁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校牌，昏黄的灯光下，林慕宁三个字隐约可见。
“给我一支烟，可以吗？”慕宁说着向前一步，将伞高举过一凡头顶。
“嗯？”
“你刚刚不是在吸烟吗？”
一凡显然被慕宁的举动惊到了，迟疑半晌，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烟跟打火机。
“好学生不该吸烟，”一凡并不想把烟给她。他是知道她的，虽不曾见过，但是整个学校都知道高二一班那个次次考第一的校花林慕宁，还有她那个出轨的父亲，以及被小三气死的母亲。
慕宁没有说话，把伞重新放回一凡手里，顺势接过他握在手里的烟跟打火机，径直向旁边的看台走去。
“喂，吸烟有害健康……”一凡故意提高声音。
“有害健康？”念宁冷冷地笑着，一把抹掉眼角的泪，“死都不怕，不健康算什么？”
一凡不再说话，走过去与慕宁一起在看台上并排坐下来。
取出烟，打火，点烟，慕宁笨拙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嗦，咳完又继续深吸一口，吸完再咳，咳完还要吸。
一凡把烟从她手里抢过来，扔在地上踩熄了。
“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好疼，”慕宁带着哭腔转头望向一凡，“原来吸烟这么疼。”
一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慕宁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没见过哪个女生在自己面前如此脆弱的样子，一凡心里有些慌，想抱抱她，给她一点依靠，又怕太唐突，想说安慰的话，却深知此刻语言的苍白无力。
两人沉默着，直到远处传来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沉默才被打破。
“你在想什么？”一凡试探地问。
“想……死！”
“还有呢？”
“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明天，明天会是晴天！”
“但愿吧……我想……”慕宁欲言又止。
“想什么？”
“想……去看海！”
“嗯，那我们去看海！”一凡站起身，看着慕宁，“我们去看海！”
“什么时候？”
“现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