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北京一个普通的周末,我跑去家附近的电影院想看场电影。
恰逢《无人区》上映,之前百度了下影评,看到豆瓣的评分蛮高,又是徐峥黄渤主演。吸引力巨大,就选了它。
放好矿泉水瓶,坐下,将外套脱下盖在身上,半躺,等待荧幕拉开。
正畅想着影片会有怎样的情节,想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荒凉壮美。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中气沉稳:“也来看这个电影啊。”我寻声,是左边的男子,高大瘦硕,穿一件休闲的毛绒外套。白色的毛领外翻,棕色的绒布闲净,儒雅沉稳,这个年纪,挺特别。我偏抬头,回道:“对啊,喜欢这种风格,也有西北的味道。”
我说的是心里话,大漠戈壁,人烟荒芜,无限苍茫中让我想到西北老家。
“这部是不错,其实拍好几年了,刚过审。”
“这样啊。”
“对。”
简单的几句来往,电影开幕,彼此也慌忙言闭,将视线收回。
随之甘肃敦煌和新疆哈密、吐鲁番、克拉玛依等地的戈壁沙漠真实展现眼前,很是震撼。
黄渤和徐峥的精湛演技和倾情演绎,让我陷入其中,思考人性。
影片放映中,我们静静观看,全程没有言语。中途有几次他拿出手机查看,不知是看消息,怕有人找;还是看时间,觉得有些无聊,觉得剧情冗长?
我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外套,以防滑落,以最舒服的姿态躺坐着。
可能惊诧于公路斗争的荒蛮,心生微悸,看着旁边的他,顿感安全。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竟觉得踏实。
我甚至幻想,躺在这个男人怀里,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特别实在?
电影播完,他说这个片子有点长,中间有些冗余,我眼睛离开小歇了一会。我说是啊,我也觉得有点。我们如此短聊几句,匆匆离开。只互留了电话。
后来我们约见过两次。在帝都平常的傍晚。
一次是在附近的一家云南菜馆,点了薄荷牛肉卷,腾冲大救驾,还有我喜欢的菠萝饭。他匆匆赶来,言行中透露着忙碌,似乎比之前瘦削不少,憔悴不少。我们静静吃饭,缓缓聊天。末了,他送我到小区门口,握手,言别。
他的手干瘦且冰凉,我莫名有些心疼。我迟疑了下,站在门口望向他,他头探出车窗,说回去吧,回去吧。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里。回望,看着他的车渐渐离去。
一次是在Caffebene,我们静坐聊天,从日暮黄昏到夜色渐深。一杯茶,一杯咖啡,依窗凭栏。细细碎碎,好像我说了很多。我说感觉这20多年过的好快,一晃就到,时光荏苒。他缓缓应道:你会发现后20多年过的挺慢。那一刻,我是多少不解的。我呆呆凝视着他,看到他两鬓的斑白,想着这50多年人生里他会有哪些不为他人知的际遇和故事。
他有家室,有孩子,儿子已上大学,现在美国留学。
他拿起手机,指着屏幕上青春英气的照片给我看,神情里有掩抑不住的欢欣,透着满满的父爱。
说到婚姻,谈及伴侣,他突然有些哽咽,眼中浮现泪水。那刻,我心一颤,似乎明白一些,又似乎不太明白。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或许,我只是仰慕,只是淡淡喜欢,又或许我是个足够理智的女子。或者说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总之,那次聚面完,从咖啡馆出来,他送我到路口,说抱一下。我没有迟疑,仿佛多少预感此别天涯。
朋友式的拥抱,挥手,再见。从此再无联系。
或许很多情愫经历了岁月的洗梳,会历久弥新,愈加情意悠长。
我至今还清楚记得他那句“你会发现后20年过的挺慢”。偶尔也会想象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想象他读书时,毕业时,创业时会是什么样子。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终是缘浅。
人生中许多短暂的交汇,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走向各自不同的道路。生命中有很多事情,都跟预期不同。我们曾经以为,陪伴可以永恒。但其实再坚定的陪伴,也会有别离的时候。
而这些,在摆荡命运中的交汇,却恰恰是支撑我们,继续走下去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