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碰见吴山,是在大学开学的时候,一身规规矩矩的长裤短袖,很懂事的高中生的样子,一脸阳光,很爱笑。那天是爸妈送的他,从苏北的一个小县城里来。嘱咐的话说了很多,“过马路要看着点车,像以前那样做个好孩子,别让父母担心........”,走的时候,满心不舍,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大学校园里看见吴山流泪。后来再也没有过。
开学后的一周,去参加吴山的社团面试,他很紧张。我看到他在台上站着,手不知道放哪里合适,说的却很真实。比如,他是真的想利用自己的时间去做些助教活动,他不想让时间流失掉,又比如,他写的字很工整,会写点文章,会诌几句短诗。只不过他没想到,对社团而言,这些都很鸡肋。“情怀是一种感性的奢侈,自己是当代廉价的白痴”,这是他在日记里写的一句话。后来,他很少动笔,除了结课论文。
吴山总是起得很早,总去吃早餐,然后去读几段英文,上课基本上都是坐在前排,老师认得他,爱让他擦黑板。周围的人总爱开他玩笑,“小山啊,你怎么把高中的陋习带到学校里来了啊,大学生不该这么缺少悟性,啧啧啧,没救了。”他爱笑,笑点很低,爱打扫宿舍卫生。他是有个女朋友的,考入大学后,异地恋,就分手了。他很少提过,记得他有一副耳麦很酷,说是以前的女朋友送的,却从未见他用过,可能是怕想起以前。不想说话的时候,爱看喜剧,爱听相声。
第一次碰见吴山叫外卖是下雨天,破天荒的一天没去食堂,天天念叨着泡面和快餐会搞垮年轻人的身体,却吃了一天的外卖。他晚上的时候却突然问我,为什么自我介绍不能说真话,为什么那些说自己是个逗比,讲段子的同学能进我也想进的社团?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答案。就像理工科的文章没多少人看一样,有些事按倒霉处理,自己会更好过。
第一次在烟雾缭绕,气味难闻的网吧看到吴山,坐在一个角落里,他加了钱,准备通宵。说是陪那边的几个朋友,怕自己不来显得不合群。玩了一夜,也被烟味熏了整整一夜,他说过最可恨的是奴隶制和烟。鬼知道他一晚上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起来,仍旧不抽烟,却不再那么反感。
后来,天气渐渐冷了。冷的季节总有一些东西在滋生,好的,坏的。比如说泡面的酱料包板结了,不用再费力挤,又比如说懒惰。第一次看到他被训话,是在物理老师的办公室,缺课一节,写了反思一篇。“没有逃课,没有挂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这是一些人的安慰。其实,我也是一瞬间发现,吴山变了的,早餐不再去吃,喜欢坐在后面,每每提笔写东西,却又把笔放下。还是他,衣服慢慢的不再那么规规矩矩,开始向家里说谎,说自己一定听话。我突然想起来郁达夫的在《沉沦》一书中写的《银灰色的死》,大学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考虑不清的进来,没坚持的进来,算不算一种莽撞。天越来越冷,万圣节也刚刚过去。
我很怕成为吴山那样的人,很怕有一天不认得自己。
很多的第一次,是一种开始,却也是另一种结束。
我不停念叨着,不停念叨着我叫吴山,我叫吴山,我不是吴山。
桌子上的镜子里,只有我一半的脸。
——西安“吴山”
后记:“吴山”我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早我一年进入大学。
高考之前,大学是一个梦。我拼尽全力,只为一窥其全貌,朦胧中充满吸引力。而今进入大学校园已有一段时日,新鲜感逐渐退却。剩下的是或多或少的迷茫与盲从。一年前吴山新入学的经历,在我这得到应验。一年后,吴山若有所失。一年后,我走我自己的路。吴山说,希望给你一些警示。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吴山,也不知道大学的浪淘下还会有多少个吴山出现。但我仍想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南京“吴山”
文/陆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