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我给尘枫介绍的最令他满意的一次约会。
刚进车库,锁好辉腾,尘枫就按照约定给她发了一条到家的短信,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尘枫就在反复斟酌:“该用几个字去发这个短信,太短会不会觉得我不够认真,太长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
在点发送前,尘枫又犹豫了片刻:“得加个表情,全是文字显得生冷,在‘微笑’、‘龇牙’‘可爱’之间,尘枫选择了‘可爱’。‘微笑’太假了,‘龇牙’显得张扬,‘可爱’温柔而富有趣味”这一系列思考在大脑中闪电完成,然而,尘枫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手指还是晃了几下。
恩,就这个了:
我到家了,晚安
发完之后,尘枫并没有等她回话的意思,把手机插上电源转身放水去洗澡。
泡在浴缸里尘枫心想:“我才不会像那些初入情场的菜鸟一样抱着手机等对方的回复,如果她半天才回我的话,我守着手机心里多煎熬,不如泡个澡,就算她20分钟才回复,我在泡澡也不知道,不用直面这个问题。泡半个小时,她等我10分钟,也显的我比较淡定,比较有主动权”
泡在浴缸里,泡泡轻柔而软弱的飞舞在身边,那么晶莹剔透,仿佛看到了她白天的样子。
瘦瘦的,长发,素雅,淡然,像清泉诗化的寒梅,兀自开着,兀自芬芳,有那么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小龙女?张爱玲?管她呢,不食人间烟火又怎样,还不是有杨过和胡兰成。
擦干身子,看了下时间,才20分钟,但尘枫并没有立刻朝着手机奔过去,而是倒了杯红酒:开什么玩笑,哥是过来人,成熟的男人是不会沉不住气的。
慢悠悠地踱到插座旁,拿起手机,抿一口酒,解锁。
“那就好,今天很开心,晚安”——她回的话。
“Yes!”石头落地,尘枫挥舞着拳头,也不顾另一只手的红酒撒了一半。
从时间上看,她回的蛮快。之前尘枫预估是20分钟回复,她11分钟就回复了,感觉自己捡了9分钟便宜;从字数上看,总共是10个字,我前面是6个字,赚了4个字,“不食人间烟火”也是蛮热情的嘛。
等等,这个晚安用的有点意思,是互动还是回应?联想起白天聊的问题,在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士上,姑娘说要有安稳踏实的感觉,我是不是具备了呢?晚安难道是暗示?
尘枫决定研究一下,对,我仅仅是没什么事情做了而已。
于是他打开搜索框搜:安稳踏实的感觉
第一条是,给人一种踏实安稳的感觉,迈腾怎么样?什么鬼难道我辉腾就不行? 词条都被竞价买了吗,往后翻翻,尘枫仔细的翻看着……
真是夜色有多浓,多巴胺有多旺。
看累了,关掉手机,让自己冷静下:白天的她表现周到妥帖,滴水不漏,居然能打乱我的心智,竟让久经情场的我无从判断,但从几个场景来看还是感觉她对我有点意思,还有今晚的回复……不管了,棋逢对手,做好自己最重要,以不变应万变。
关灯,睡觉。
清晨,阳光被镂空细花的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尘枫的前额,就好像是昨晚梦里与她相会时的美好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拿起手机又放下:这么早,她会不会没醒。管她呢,男人嘛,主动一点。
“早上好,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还加了一个小太阳表情,发了过去。
结果对方秒回,只不过,内容是来自系统自动回复,对方已开启好友认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在那一瞬间,尘枫告诉我,他感觉自己已化为烟火,只不过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在生活里,每个人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吧,或男或女,他们没那么惊艳,但给人素雅、淡然、捉摸不透、纤尘不染的印象。他们行走在尘世间,不被尘间的浊气所染,不与世俗同流,保持着自己的性格,就像尘枫对那个姑娘的印象一样。
说一下那个姑娘,她是我大学四年的舍友,但在我们眼里她开朗、热爱生活、烹饪、插花无所不能,并没有仙气十足,反而平凡而接地气。
尘枫在跟我说她不食人间烟火时,我感觉到了印象带来的反差。与此同时,我联想到了我之前的一个同事,她是我心中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后来她离职了,一次聚会唱歌,无意中聊到了她,才发现她有另一个微信,那个圈子里她的样子和我的印象形成了较大的反差。
我恍然大悟,世间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人间就得吃饭,人和谷子在一起就是俗,就看你是不是那个能让他成为有烟火味的人。
提起张爱玲,总会想起一张老照片,瘦瘦的,一袭华美的旗袍,高昂着头,她不会削苹果,经过艰苦的努力才学会补袜子,在待人接物方面惊人的愚笨,有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但她见到了胡兰成,会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与张爱玲的结婚帖上,“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平凡生活,愿望简单,有酒,有菜,有烟火,就能过日子,这就是安稳踏实的感觉。
在一个长满花草的庭院里,有一个爱的人,而在外人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你,愿为他洗手作羹汤,充满烟火味,言笑,低眉,淘米,煮饭,择菜,煲汤……如此温暖。
所以,不是人家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人家不识人间烟火,而你恰巧是那人间的一颗烟火,仅照亮了自己,然后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