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岫
辉姑娘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里曾写道:所有的丢失,都是为了珍爱之物的来临腾出位置;所有的支离破碎,都是为了来之不易的圆满。上天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莫名其妙的决定,它让你放弃和等待,是为了给你最好的安排。
那一年高考结束之后,以我的分数本可以在福州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可我还是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报了哈尔滨的一所大学。其实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想走的远一点,看一看不同的风景,感受一下不同的人生。我想看看雪,我想体会一下北方的寒冷,我想感受一下东北人的热情,哈哈,年轻,有资本气盛。福州到哈尔滨,整整三千公里,从南到北,那是我青春里不曾遗憾的梦。
我还记得那年初秋,我坐了两天的火车,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火车的时候,凉爽的秋风让我一瞬间爱上了这里,我期待尽快融入这里的生活,感受一下哈尔滨人的热情和直爽。但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在班里说我是从福州来的时候,他们热情爽朗的笑声还真的让我感受到了那股不可思议的热情。理由只有一个,不明白一个柔弱的南方女孩为什么跑来这么远又这么冷的地方上大学。说实话,他们笑过之后,我也迷茫了我来这里的理由。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何况我也很喜欢这里。班长叫田滨,是个地地道道的哈尔滨人,我们都叫他滨哥,我总喜欢问他什么时候才能下雪啊,而他总回我说,快了,快了。
那一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十月中旬下的,我只记得那个周末的早上,我被滨哥的电话叫醒,他对我说赶快下来吧,下雪了。然后我激动的穿好衣服,匆忙下楼,看见滨哥穿着单薄的外套在寝室楼门口等我,而我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像个笨拙的小熊。那是我第一次站在雪中,我直接抓了一把放在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然后我一抬头,便看到了滨哥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开心的抓了一个雪球朝他扔过去,然后他陪着我在无人的球场打了一个早晨的雪仗。青春里,如果有人宁愿傻傻的陪着你做着傻事情,该是一段多么难忘的回忆。
周末的时候,我时常会央求滨哥带我出去逛逛,因为他好像对这个城市的历史和故事都了如指掌,总能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那个初冬,我们走在人群熙攘的中央大街,道路两侧欧式和俄式的建筑总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让我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别样风情。滨哥请我吃了一根马迭尔冰棍儿,他对我说,你要慢慢的品,那里面有这个城市的味道,会让你在多年后依旧怀念这里。然后我逗他说,嗯,还有陪我吃冰棍儿的人。
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又岔开话题。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吃?
他说,我怕冷。
你一个东北人还怕冷?我嘲讽他。
然后他无语的对我说,你没来这里之前是不是以为我们冬天也是穿短袖的。
然后我无语了,小时候我还真这么以为过。
北方的冬天虽然外面很冷,但是屋里真的很热,以至于过年放假回家的时候我都有点不适应家里的阴冷。除夕夜的时候,我给滨哥发微信,祝他新年快乐。他回复我说,你也是啊,新年快乐,晚上吃的什么啊,有雪吃吗?他居然拿那个梗逗我,我回他说,雪是没有,雪糕多的是,不过还是马迭尔好吃。但是家里太冷了,吃不了啊。他回我说,冷的话那就早点回来吧,元宵节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冰灯。然后那个春节,我真的早早就回学校了,或许不是为了看冰灯,或许是滨哥的那句早点回来吧,像是温暖的呼唤。
元宵节那天真的很冷,冻得我直跺脚,但是冰雪大世界里的冰灯真的很美,也很壮观。可能是手套不够暖,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快要不听使唤。滨哥用他温暖的手用力搓着我的手,他低头为我的手哈气的时候,我才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他的脸,干净的眉眼像这个城市的雪,冰灯映出的光折射出他眼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脸,我突然感动的想流泪。或许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我与这个城市的缘分,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缘分,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在这个城市待多久,我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会不会成为我一生的守候,但是那一刻,我想在这里留下来。
转眼四年的大学时光被一场场大雪覆盖而过,在别人的眼中,我们的关系很近,理所应当就该在一起。我们逛过薰衣草庄园,也漫步过松花江畔,我们在亚布力滑过雪,也在果戈里书店用着一个耳机度过漫长的雨天。但是我们却一直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保持距离,又想以一个恋人的身份一直陪在彼此的身边。我们就这样矛盾着,纠结着,带着失落和无奈,忽远忽近的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有的时候可能我也会想过,如果一辈子这样守候着也挺好的,不用担心哪一天说清楚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这样的我,一个人卑微的活在小心翼翼的喜欢里。或许,他也如我一般。
他知道我毕业了就会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而作为独生女的我,也确实还没有做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远离父母的决定。
我们年少时的喜欢总是带着无畏和勇敢,不管那个人有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在乎那个人是否接受你的喜欢,你总会有大把的时间去磨,有无数的理由去见,有无限的青春去等,有一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信念去坚持。可是后来,当喜欢有了顾虑,当爱多了权衡之后,你便再也不敢不顾一切的去爱了。伤心了会逃避,疼了会放手,最后,真爱成了奢侈,海枯石烂成了故事。
毕业后的那一年春节,滨哥在十二点准时给我发来了新年祝福,然后依旧提起四年前的那个梗,问我在家吃雪了吗?然后我流着泪,回给他夸张的笑脸,祝他新年快乐。那一年的元宵节,我一个人又回到了哈尔滨,虽然离开这个城市没多久,但是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可是,这里已经成了我充满回忆却不敢触及的空城。当我路过我们一起走过的街角,当我看到我们曾经常去的咖啡厅里又换了装潢,当我再去回想他模样的时候,我才发现恍若隔世这个词,那么伤感,又那么让人绝望。回忆就像老电影,在岁月的沉淀里成了经典;想念就像一场梦,在物是人非的生活里,让你感觉像是半梦半醒。
这个元宵夜依旧很冷,我又去了中央大街吃了一根马迭尔冰棍,我想着那一年,有个人对我说要慢慢的品,品这个城市的味道,回忆这里的曾经。那一晚,我独自在这人群熙攘的冰雪世界里漫无目的的闲逛,我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可还是冷,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温柔的为我搓手了。冰灯里映出的光,模糊了我眼前的回忆。
那一刻我终于知晓,我的那颗心,或许早已经被死死的冻在了这里,我应该给自己一个再次回到这里的理由。
回到家之后,我对父母表明了我的心意,或许我只是不想遗憾一段青春吧!还好父母也不想委屈了他们最爱的女儿,也希望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我再次来到中央大街之后,我给滨哥发消息说:我已经在中央大街了,请我吃个马迭尔吧!他很快就回复我说马上就到。我想无论我是不是真的来过,他看到那样的消息之后都会来的。我想我没有等错人。
滨哥看到我之后抿着嘴笑着问我,又想来吃雪了啊?我锤了他一拳,对他说,我只是想让你请我吃马迭尔了。
他笑着说,想吃多少,你说。
嗯,一辈子,可以吗?我扬着脸,微笑着问他。
然后他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眶红润,紧紧的将我抱住,对我说,几辈子都可以。
天空不知不觉又飘起了雪花,那颗被冻住的心正在一点点融化。
择一城终老,选一人余生。这一直是我对未来的希望,早一点遇见或者晚一点遇见都无所谓了,只要是对的那个人,只要是那个来了就不会再离开的人,早或晚又有什么关系呢?愿往后的余生,时光温柔我们的生活,清晨唤醒我的,是透过窗帘打进来的一束光,是我爱的人在耳畔说的那句:亲爱的,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