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往事

我到达室韦的时候是四月底,春季还在南方徘徊不前。室韦的草还是一片枯黄,整个小镇只有我一个游客,人们忙着装修旅店等待旺季,前一天的雨带走了天上所有的云,阳光强烈地照下来。室韦小镇的人们静静地生活,也不看我这个外地人多一眼。我在装修的尘土飞扬中,找到了卓娅之家。

我记得马大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住我们家的孩子么?”,我点点头。马大叔便领我进了房间。由于还是淡季,卓娅之家的客房没有收拾出来,暖气也没有通,马大叔便把我安排进了他们自己的家。马大叔的家是典型的俄式木刻楞,木刻楞是由圆木搭建起来的小屋。修建木刻楞房一般情况下不用铁钉,通常都用木楔,先把木头钻个窟窿,再用木楔加固。底下垫一层苔藓,有隔热保暖的效果。马大叔家的木刻楞比较新,看得出来重新翻新过。门口斜斜的门让我想起了《巧克力工厂》里小男孩的家,一进屋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一直以为是暖气的作用。后来才打听到,那是北方极寒地区特有的火墙(火墙是利用炉灶的烟气通过立砖砌成的空心短墙采暖的设备,和火炕类似)。热烘烘的感觉立马让我有些疲倦,木质的地板反射出金黄的阳光。马大叔的妻子卓娅大妈十分勤劳,她在屋里种满了植物,有刚发芽的辣椒,开花的月季,茂盛的绿萝·······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由于房屋采光十分好,植物长得也十分茂盛。木质的房屋桌椅搭配一屋子的绿色植物,让人不觉自主地想安静下来,踏踏实实地生活。

初到室韦,眼见之处皆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由于内蒙对于包括我在内的大多人来说,是一块未知的地带,摸不清这里的人的习性,因此初到的我也不敢太张扬。我畏畏缩缩地答着马大叔和卓娅大妈的问话,他们不说一句我便也不敢说一句。马大叔倒是十分直爽,直接跟我交待了这里的许多情况,他说自己是回族,家里只吃牛羊肉。我待的这几天,他们吃啥,我就跟着吃啥,希望我别嫌弃就行。我唯唯诺诺地点头。卓娅大妈倒是十分和蔼,一进门便问我:“孩子,吃饭没有啊?没吃的话我给你热点菜!” 说着便把我领进了厨房,端给我一大碗炖牛肉和米饭还有腌制的咸菜。 第一天,我就在这里,吃出了家的味道。

列巴

白膜

大妈种的辣椒

野生蓝莓果酱                                                                            咸菜

第一天粗略地逛了一遍小镇,本想到额尔古纳河岸边去摸摸那河水,却被两层栏杆挡住去路。每隔一段距离,栏杆上就会挂上一块写有“边境地区,禁止入内”的牌子。我也只能隔着围栏,踮着脚远远地看那河水。河对岸的俄罗斯小镇奥洛奇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奥洛奇小镇十分小,只有几十户人家,也不像室韦一样是旅游胜地。所以河对岸是一片祥和安静的生活气息,与右岸的旅店大招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界碑后面,便是另一个国家

夜晚回到卓娅家,由于错过了饭点,大叔又让大妈重新热过饭菜端给我。我十分不好意思地吃着。顺便与在厨房做事的卓娅大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妈告诉我她是俄罗斯族,是俄罗斯人的后裔,俄语只会说一点。但生活习性是中俄相交的。卓娅大妈说话很慢很小声。她慢慢地说着,我便静静地听着。

饭后,马大叔给我科普了室韦这个小镇及俄罗斯族的历史。室韦这个小镇,原本是不出名的。2005时,大叔与几个镇上的居民进京参选了CCTV的中国十大魅力名镇的评选,并成功入选。由此,室韦开始被人们所知。

我将大叔说的零碎的信息加之提供的资料整理了一番,室韦及周边地区的历史才渐渐明晰:

呼伦贝尔过去是一片荒芜,地广人稀。最早在清朝至民国年间,大批中原、江北的老百姓由于自然灾害、清政府号召移民实边等原因,被迫或主动跨过山海关以及渡过渤海,到东北地区闯荡,垦荒和定居,闯关东就是这么来的。与此同时,沙皇俄国开始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实行“边区俄罗斯化”政策,导致众多移民开始流入远东地区。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依旧鼓励移民,根据当时数据调查,发现山东存在着地少人多,过度饱和但生活贫困的情况。便开始鼓励山东人移民额尔古纳,1955年,政府重点从山东泰安,临沂,菏泽,济南,齐河县搬迁4000余人。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国民民政部门统一部署,统一安排的一次大规模人口迁移工作。移民对象大多数是回族。到了额尔古纳市便将人们集中分几区,安置在一区232户,三河镇130护,护林区150户······如今额尔古纳市许多地区的小镇地名依旧沿用移民时的分区名如上护林、下护林。移民们以6户至12户不等自愿组成94个生产互助组,45户移民成立两个农村生产合作社。之后又陆续从山东3个专区五地搬迁来移民513户,2398人。由此,移民们开始了开垦北大荒的生活。

移民是额尔古纳市人口组成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俄罗斯后裔。

俄罗斯人在额尔古纳的居住历史有上百年。17世纪中叶,就有俄罗斯人流入黑龙江上游石乐河及额尔古纳河沿岸一带。1689年,中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明确规定两国以额尔古纳河为界,南岸属中国。北岸属俄罗斯。但聚居在额尔古纳河北岸的俄罗斯人不断越界来南岸垦荒放牧,并逐渐定居下来。 19世纪末,随额尔古纳河流域采金业的兴起,沿边大批俄国人拥入中国境内淘金。据统计,当时越界采金的俄罗斯人已达1500余人。俄罗斯“十月革命”后,俄国境内经济落后,生活困难,大批农牧民和贵族越过额尔古纳河来到中国定居。经过三个阶段的人口大迁移,额尔古纳河境内形成了330余个由纯俄罗斯人组成的村落和中俄杂居的居民点。

据1922年《呼伦贝尔志略》统计:当时在额尔古纳境内定居的俄国人1855户,9883人,占额市总人口的83.71%。他们从事农牧生产,过着安逸的生活。有相当一部分中俄青年男女在生产生活中逐渐产生感情,结为夫妻,繁衍后代。

新中国建立后,在政府的帮助下,相当一部分俄罗斯人过上了比较富裕的生活。当地政府先后在三河,巴尔扎贯,上库力,伊利尼斯等俄罗斯人居住的村屯相继办起了16所俄语授课学校。其中还设有7年制学校一所。10年制学校一所。共有在校生1303人。使用的是前苏联教材。经哈尔滨寄到三河镇。并开设俄文,数学,物理,历史,地理,心理学,音乐等科目。

俄罗斯人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在中国境内安家落户,已经不愿意再回到西伯利亚地区。

1949年,据统计,额尔古纳市境内共有人口12350人。其中俄罗斯人9490余人。约占人口总数的76%。1954年,俄罗斯当局与我国政府协商,请求居住在中国境内的俄罗斯人回国定居。于是在1954,1955年,我国移送俄罗斯人回国定居1823户,共9486人。也因此,额尔古纳市人口急剧减少,上千房屋空置。大量工具器械无人使用。国家政府决定由内蒙。山东两地搬迁居民以充实边境人口。由此,便发生了之前提到的人口大迁移的一幕。

额尔古纳河自古便是游牧民族母亲河。而河边的室韦,则是蒙古族的发源地。在《蒙古祖地》中有一首唱词:

我们是从霍锡特山之阴,顺着乌苏里江而下。我们在乌苏里江有根源,霍锡特山有家园,阿穆尔有营地,萨哈连有分支。

由两类移民的历史,结合中国历史资料,我大概推算了室韦小镇整个的历史过程:

首先,室韦,为古代部族。以狩猎为生。两汉时是“鲜卑人”的生息地。南北朝时期属于“北室韦”“钵室韦”诸部的生活区域。据《北史·室韦传》载:“室韦,盖契丹之类,其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为失韦(室韦)”。“蒙古”一词最早见于《旧唐书·室韦传》,传中称它为“蒙兀室韦”,是居于望建河(额尔古纳河)南岸的一个部落,是室韦部落联盟的一个成员,而蒙古族由此发源。唐代居住过“北山室韦”及“鞠部”各族,清光绪34年(1908年),设吉拉林治局,管理行政事务;民国9年(1920年)中华民国在这里设置室韦县。

从地理位置来看,清朝以前,室韦都只是游牧民族的栖息地。从最早的鲜卑族,到蒙古族的发源,再到鄂温克族的到来,最后俄罗斯族的加入······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室韦一直是一个文化多元发展的地区。室韦镇紧靠着额尔古纳河,中国古代的游牧民族曾以额尔古纳河为母亲河。直到《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昔日的母亲河变成了不可触碰的界河。 但界河依旧阻止不了不同民族的交融。从清朝政府鼓励移民闯关东,到沙皇实行的“边区俄罗斯化”,俄罗斯淘金者与逃难者的到来,新中国时期的统一移民政策······这些种种,无论是人们自发还是政府鼓励,无疑都促使着室韦往多元民族的方向发展。

如今的室韦,是一个有趣的地方。既有着游猎民族遗留下的风骨,也有着俄罗斯人的浪漫。虽然以很少有人能完整地说出俄语,但他们的生活习性依旧保持了俄罗斯的许多民族特点。如每家每户都有的面包烤炉,爱吃的俄罗斯列巴,居住这俄式的木刻楞用着桦皮桶,他们口味清淡,生活干净而整洁。同时,室韦也存着北方游牧民族的豪放,如曾经西征的蒙古人吃着不放血的肉,因为他们认为那更有营养价值。而如今,内蒙依旧有些地区保存着这样的习俗。

虽说室韦镇民族多样,但还是以俄罗斯族为主要人口。在室韦,所到之处,看见的皆是俄罗斯人曾修建老式民居。在这里人们总是会错乱,在店里,在路上皆是长着典型欧美面孔的白种人。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遇见这里的镇民,心里默默准备好了一大段英文自我介绍,谁知对方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我愣了三秒,立即切换模式。

我住在卓娅家有四天半的时间。期间与马大叔和卓娅大妈交流甚多,两位都是镇上的老人了,生活起居都保存着室韦最原始的风貌。马大叔时不时还会跟我显摆几句俄语。那些都是卓娅大妈教他的。马大叔是个有些执拗的老头,脾气很冲。他一生都在室韦度过,曾在大连当过兵,越南战争时被调至图们,又派往贵州待了一个月。而后又回到室韦,退役后考了教师,做了当地学校的校长。曾经当过兵的老一辈骨子里有种愤世嫉俗的血统,马大叔热心,也总是看不惯许多现实问题,他总骂人,骂新闻里的贪官,潜规则的体育教练,骂不公的事实。当然,我作为小辈,也免不了被马大叔教训几句。记得第一天我外出,回得晚,错过了晚餐。因为累便不想再吃。马大叔知道了给我教训了一顿,大意是年纪轻轻怎么能不吃饭之类的。吓得我赶紧猫到厨房吃饭。后来几天,外出走得再远,我都按时规规矩矩地回卓娅家吃饭。卓娅大妈怕我不适应当地的吃食,每天变着法做新鲜的菜给我吃。因为在北方,不总是吃米饭,但卓娅大妈考虑到我是南方人,有时会给我煮一小碗米饭备着。

在饭桌上的,还有马大叔的女儿女婿和一个大胖孙子。马大叔在饭桌上总会咋咋呼呼地教训自己的女儿,我听了四天,大意是女儿一不成材,二吃不了苦头。而大叔的女儿就没我这么唯唯诺诺了。马大叔说一句,他女儿便回一句。卓娅大妈忙着维护女儿,我和他女婿就在旁边边吃饭边偷笑。不过,马大叔虽凶,拿他女儿很是没有办法。我在室韦的几天,正是室韦镇要春播的季节。为了挣养老金,每家的年轻人都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马大叔的女儿被马大叔逼着干了三天,我没有机会见到春种的盛况,但单凭他女儿每天回到家就累倒在床上的状况看来,春种十分辛苦,据说每天都要拖几百斤种子,要装上千的袋子······难以想象的辛苦。马大叔的女儿坚持了三天。便再也干不下去,提前退出了。关于大叔的女婿,看得出来,大不了我多少,少言,但也是实诚的人。我对他了解不多。一开始去到室韦,他整日在家带孩子,睡觉,要不就是大叔使唤他修修旅馆的水管捯饬捯饬家务。我一开始是有些鄙夷的。直到有一天,我在厨房帮大妈擦锅具,大妈突然叹口气,说到:“你看我家这姑爷帅吧!也能干啊!就是命苦。干着矿工的工作。一下矿就是几个月。整个冬天没回家。这不才回来住两天么。” 我被大妈这番话惊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大哥只要一干活,就会穿上一件背上有亮光条的外套。那可是矿工的工作服啊! 我默默背过身,出了厨房,走到院子里,看着带宝宝玩耍的大哥,鼻子突然就酸了。后来我总是刻意地与这对年轻的小夫妇多接触,熟悉了以后,才知道大哥是个搞笑热诚的人。记得我要走的前夕,晚上准备大家都准备睡觉时,我拿出马大叔给的资料,将没有抄下来的资料拍下来。大哥在旁边看球赛,以为我深夜还要学习(我在室韦,总是下午外出,早上和晚上待在卓娅家誊写资料,和大叔讯问历史。)他便睁大眼睛问我:“艾玛,你这,还学习呢!太用功了!”  我偷笑,讯问他是否能第二天载我回到市里,我给他车费。大哥又是一惊:“啥!你要包我的车?你就一学生,包车太贵了,得三百呢!我给你联系人,明天你搭车回去就行!” 第二天还真给我找到了一辆顺风车,我免费搭了三百多公里。

与年轻人接触多了,我发觉在这个小镇上,普遍存在着80后90后失业失学的情况,长大以后的他们,不知所措,室韦小镇这两年旅游搞得火热,于是家家的年轻人都搞起了家庭游这一行当。开起了小旅馆。看起来十分小康,但这样的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我不得而知。

卓娅大妈和小孙子

马大叔与小孙子

大哥和他的小儿子

在室韦,我对木刻楞十分感兴趣。这里有许多种类的木刻楞,有翻新的小木刻楞,这种木刻楞只有一层。也有酒店修建的大木刻楞,据一个懂行的大哥告诉我,这种是假的木刻楞,只是外面包了一层木头的壳而已。还有一种,是最古老的老式木刻楞,这种木刻楞大多是俄罗斯人修建的,已经倾斜残破得不能住人了。政府给这种木刻楞挂了一块牌子,写着“百年木刻楞,重点保护”,作为遗产留了下来。我走遍整个室韦,在许多小角落找到了这种木刻楞,有趣的是,这些木刻楞里竟还住着许多回族人,他们在门前还挂上了清真的牌子,上面有我不认识的文字。

一天,在寻找老式木刻楞的途中,我无意中闯进了一个阿姨的家里。当时她在耕种,得到了她的同意后,我便推开了栅栏,近距离拍了几张。阿姨默默在旁边翻土。我拍完照十分无聊,便和阿姨攀谈起来,问了一些关于木刻楞的问题。后来觉得不过瘾,直接卷起袖子和阿姨干起农活来。我们一起翻出了一道道沟渠,种下了大蒜和洋葱,阿姨说这是他们最爱吃的食物。 干完农活,阿姨便把我领进了她小小的木刻楞里。她的家十分简单,一些简单的厨具,一个炉灶,一面墙隔出了卧室和厨房,一张床,一台电视机,一张只够两人坐的小饭桌,和窗台上的几盆蔬菜。在后来的交谈中,我了解到,阿姨是纯正的俄罗斯族人。她的父母都是俄罗斯人。她会说俄语,但是不认识文字。她的女儿也是俄罗斯族血统。丈夫常年在外务工,女儿嫁人住在小镇的另一边。她常年一个人生活。年轻时候,参加了一辈子的公社劳动,如今腿脚落下了病根,不能再劳动,便让女儿顶替她。  (在阿姨家里,我第二次听说了关于生产队的事,后来得知,生产队一年有两次活动,一次春种一次秋收。每次持续一个月,劳动量十分大。尤其是秋收。但参加完以后,就能得到一年的养老金和一个月上万元的补助。所以,为了一年的养老金,人们都愿意咬着牙拼一个月。却有许多人在这两个月拼命劳动中,落下病根。) 阿姨热情地打水给我洗手时,我注意到,阿姨家没有水井,也没有通自来水。(在室韦,有水井的人家平时便用水井,只有中心几户人家通了自来水。卓娅家同时拥有水井和自来水。同时,每家都不设水池,洗菜做饭,洗脸洗脚基本上靠盆完成。因此,及时倒掉废水是人们一天要重复无数次的事。)  我问阿姨平时怎么用水,她告诉我她一辈子都是靠买水过活的。两块钱一桶水。当初政府来这里做过一系列通自来水的实验。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实验了几家就没再往下了,由于她家住在小镇边缘,便没有赶上时候。之后,阿姨拿出了过年没吃完的瓜子糖果招待我。还翻出女儿的结婚照片给我看。阿姨的女儿是混血,生得十分漂亮,像电影里的明星,气质十分脱俗。如今与一个蒙古族小伙结了婚,也在镇上办起了家庭游旅馆······ 更多的细节我已想不起来, 但我在日记中找到了一些我与阿姨的对话。

我问她:“在这里生活很安静吧?”

她答道:“一辈子都在这里了,习惯了。”

她:“你住在城市里吗?”

我:“是的”

她:“城市的人都住在楼房里吗?”

我:“是的”

(关于楼房,我发觉,在室韦生活的人,十分向往着住进城市的楼房里。初到室韦时,卓娅大妈开心地对我说,这两年家里在市里买了房,也小康地住进了楼房里。 而从这个阿姨的语气中,我也能听出些许对住进楼房的向往。大概世人习惯于对不同的生活充满期待。这位阿姨的木刻楞矗立在小镇的边缘,室韦的风光一览无余,额尔古纳河静静在窗前流淌,对岸的牛羊清晰可见。阿姨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我们所期待的呢!)

我:“阿姨,你是俄罗斯族,有没有想过回俄罗斯看看?”

她:“十分想,等室韦开通了俄罗斯一日游以后,和我爱人一同去看看!”

我跟阿姨的聊天十分愉快。她给我一种平静的,安然的感觉,没有聒噪,没有八卦,没有焦虑。淡然,是生活赋予他们的,真正的本质。

后来,我走之前,又去看了她一次,那时室韦小镇在过巴斯克节。我以为阿姨一个人在家,便提着两个水果去找她,在途中碰见了她美丽的女儿,显然,女儿已经从她母亲那里得知了我。便拥着我进了屋。一进屋我便惊呆了,屋子里有许多俄罗斯族人,他们围坐在一起,那张小桌子魔力般地容纳了许多人。人们在吃饭,聊天。阿姨在张罗饭菜。见我过去赶忙拥抱了我,并塞给我几个彩蛋。当我说我要离开时,阿姨十分不舍,千叮咛万嘱咐我注意安全。依依不舍地把我送出门。

倾斜的茅厕。我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习以为常

种地的俄罗斯阿姨

阿姨家失修的木刻楞

我和阿姨种下的洋葱

说到巴斯克节,我是幸运的。每年巴斯克节,都是在淡季举办的。因此,很少有游客能赶上时候,切身融入。巴斯克节是俄罗斯族最隆重的节日,不亚于春节。巴斯克是音译,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俄罗斯的“复活节”。俄罗斯人信奉东正教,东正教徒们为了纪念耶稣复活而设立的。与欧洲的复活节无异。  巴斯克节是从每年春分后第一个月圆的第一个星期天开始,大约在每年的4月末,节期为一星期。在巴斯克节,人们要把家里打扫干干净净,圣像龛前精心布置、装饰。提前烤制出大量不同风味、不同造型的糕点。点心中有一种呈圆柱状的大蛋糕,俄语称“古里契”,蛋糕上有“XB ”字母的奶油花,此蛋糕是敬神和主客共享的上等食品。还要将鸡蛋染上彩色,放在桌上,看起来十分喜庆。人们自己选一个彩蛋,与别人鸡蛋互相撞击,坚持到最后不破的鸡蛋便是最幸运的鸡蛋。这是他们的“撞蛋”游戏。在室韦,人们实行AA制的庆祝模式,每到巴斯克节,人们就会商定在哪家庆祝。然后奔走相告,参加的人每家带来一份俄式特色菜。在饭桌上轮番唱着俄罗斯式的歌谣,跳舞,弹手风琴等。并互相敬酒,互相祝福,拉家常······

马大叔是回族,不吃猪肉不喝酒。便没有与我们一起参加。我跟着卓娅大妈在今年的东道主冬尼娅大妈家见到了巴斯克节的盛况。人们在门外荡起俄罗斯常见的秋千。屋内全是俄罗斯族人,小孩。大家围坐在一块儿,不一会儿,每家出的菜便上了桌,红菜汤,土豆肉饼,奶油煎蛋,纯正格瓦斯,内蒙古奶茶······正当我专心吃着,两位身披大披肩的阿姨唱起俄语歌来,人们附和着拍手跺脚。唱完歌大家又起哄让一个帅大叔表演。大叔的一首《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瞬间俘获了我。 兴头上来了,便两两相邀到了空地上开始跳起舞来。男人们的舞蹈和女人们的十分不一样。男人们的舞蹈类似于我见过的新疆舞,经典的动作是蹲下又起来,起来的同时一只脚高高地抬起。女人们身姿优美,转圈,小碎步。单独跳一会儿,人们又两两结对开始跳起华尔兹。旋转接有节奏的舞步,配上俄罗斯式的手风琴歌曲。我拿起相机,抓下她们快乐起舞的种种瞬间。后来卓娅大妈向人们介绍起我,说我是住在她家里的一个孩子,来到这里只为记录他们的文化。于是,人们都开始热心地向我解释着他们的习俗,盛情地邀请我拍照。还有的人接过我的相机,也为我和这里的人们留下了珍贵的合影。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文化的魅力和凝聚力。内心的感动与尊敬油然而生。这里的文化虽多元却也只是小众文化。但他们有着自己的信念,乐观地坚守着最后的文化。他们的性格纯真而善良,骨子里散发的热情使人难忘。

参加完巴斯克节。我决定继续北上。十分不舍得马大叔一家,与家人们一一道别以后,马大叔傲娇地跟我说:“姑娘,6天后的巴斯克节更为盛大,你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我找人给你捎到满洲里去!不过不勉强! ” 说完摆出一副“爱来不来”的表情。我偷偷地笑,马大叔可真真是吝啬表达的人哪!有些萌。

供奉的是圣母玛丽亚

北方常见的壁毯

秋千

冬尼娅大妈

鱼子酱啊,看节目看呆了,忘记吃了

格瓦斯

冬尼娅大妈,十分豪气!(当时有记者采访她,让冬尼娅大妈摆拍撞蛋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冬尼娅大妈不耐烦,直接一句“你还没完了?”  把小记者吓得不敢说话!   我心里暗叫好!文化本来就不该摆拍!最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撞蛋

俄罗斯族小朋友                                                                                                            这魔鬼的脸蛋

与卓娅家,与阿姨一家告别以后,我继续北上,从草原往大兴安岭地区走去。

后记:

从内蒙回来以后,一直寻思要写些什么记录我在那里的一点一滴。然而临近毕业,许多繁琐的事涌来。拍毕业照的朋友一个接一个,让我有些顾不过来,因此这篇文章就一直放下了。  直到前两天,拍完照累趴在寝室的我收到二姨的一则推荐文章。大意是要做一个豆腐心,刀子嘴的人,要懂得适时拒绝。   然后,我就推掉了所有的请求, 猫在谷音里,花了两天整理资料,写了出来。然而写出来的却不尽如我意。许久不回忆,许多细节我已想不起来,许多情感已唤不出来。因此,硬生生地凑了这么一篇。 以后再想起什么,再润色吧。

如今,我仍十分想念那里的人。回来以后,帮卓娅家发布了一则招募义工的消息。出乎意料的火,我也不知为何,就好像从前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似的。之后许久,马大叔发来邀请,让我有空再到室韦做客。就像一个约定吧,我想我还会回去。

参考资料:

1、《山东移民》

2、《国家地理》 第几期我忘记了~~

3、 百度

4、《北史》

5、马大叔口述

室韦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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