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奶奶:
这是我提笔给您写的第二封信。不知第一封信您是否收到?这段时间我老是做梦,很想在梦中见到您,好让您给我说说您看完第一封信的感受。可惜,梦是做了不少,但就是没有梦到您,所以我在怀疑您是否收到了我给您写的第一封信。
前两天我二十二岁生日,父亲一大早上就打来了电话,我都还在睡梦当中,父亲说祝我生日快乐,我说我的美梦都被你打扰了我还能快乐吗?父亲就急忙挂掉了电话。
醒来之后,我在店旁边的馄饨店吃了碗馄饨,那天阳光明媚的铺洒在大地,树上的知了在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我走出馄饨店来到店门口坐在烈日下打起了电话。当我给父亲母亲打完电话之后,习惯性的在通讯录里找您的号码,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后来我才想起来,您的号码在您出葬后的第三天我就
把它给删了,当时我想留着也没用了,免的日后看到又要伤心落泪,还不如删了的好。没想到号码倒是删的利落,但心中的那份情感却如此的藕断丝连。
去年生日那天如今年一样,吃完馄饨同样坐在店门口的烈日下打电话,唯独不一样的是,去年打了四个,今年却只打了两个。去年您跟大伯都还在,无论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家人都少不了你们两个,今年就少了你们两个,都让我感觉到 有点莫名奇妙。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的您跟大伯的离去使我的话费都快泛滥成灾了,怎么打都打不完。
生日的前天晚上,女友跟她姐姐看电影去了,我本是打算陪她去的,后来加班过了电影播放的那个点,索性我就没去了。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马路上,开始漫无边际的回忆。
想起去年,想起去年的去年,想起我这二十一年来您像一棵大树一样笼罩着我,为我挡风遮雨。二十一年后您轰然倒地,我感受到了烈日带来的灼热,风雨带来的冰凉,我知道以后所有的日子里我就像只飞来飞去的鸟,再也找不到曾经那棵让我栖息的大树了。那一夜,借着酒精的作用,我把这二十一年来与您共同相处的时光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
记得九岁那年,父母离完婚的那段日子,您经常端坐在家门口的那棵老樟树下面,端着一碗芝麻茶,一边喝着一边静静的注视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您的脸上,显得是那么的庄严。我轻轻的依偎在您的身旁,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您无奈的叹了叹气跟我说,不要哭,努力读书以后长大了把你母亲接回来。
您的这句话二十一年来都围绕着我。后来您又跟我说,不要怪我父亲,他们离婚我母亲也有责任。我知道您说这话是在维护您的儿子,您也知道母亲的离婚,和这个家庭的破裂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您怕我长大后对父亲怀恨在心,怕我长大后不去认这个父亲。
我相信您在闭眼西去的那一刻,依然还是对这个五十岁一无所有的老儿子放心不下,您怕您走了,父亲变的无依无靠。其实无论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终究还是我父亲,我自然是会对他的晚年负责的。
母亲我想是接不回来了,再加上父亲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顾自的逍遥自在,以母亲的性格是不可能破镜重圆的,这意味着我以后是要为了两个家庭去奔波的。幸运的是,我还是有个好母亲,您走之后她就是我精神上的支柱。与父亲相比起来,母亲尽到了她所有的责任,而父亲依然还是那个不顾一切的父亲。
前段时间,下了好一阵子的雨,老家洪水泛滥,水都淹到膝盖骨来了。我很是担心老家的那栋老房子会经不起雨水的冲击,怕它像您一样倒在岁月的长河里。庆幸的事,它比您坚强,它依然顶住了风雨的无情,抗住了岁月的蹉跎,依然在风雨中飘摇。
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敢回到那栋老房子里去了,那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的一个回忆。我怕我哪天触及到它们的时候我会深深的陷入某些情感当中不可自拔。这栋老房子承载了我太多的情感和记忆,我觉得只要我一踏进那扇木门,往事就像走马观花般一幕一幕的呈现在我的眼前,亦想去抓住它,但又总是抓不住。
很多次我在梦中梦到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睡在那张高脚床上,四周一片黑暗。我一次又一次地在黑暗中呼喊着您,但我那微弱的声音可怜巴巴的没入了宁静。我拼命的从床上爬起来,又拼命的在那些房间里乱窜,四处去找您的身影,当我精疲力尽的瘫坐在房子里的时候,找到的只是些散落一地的记忆。
后来,我开始惧怕那无尽的黑夜,我怕把自己丢失在那黑夜里,我尽量的不想那些过去,可是往事依旧阴魂不散的纠缠着我。您依然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只有那些永远抹不掉的过去还在那里拼了命撞击着我虚弱的神经。
都说一个人放不下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阴阳两隔,那个在天堂的人也会不顾一切的来到另一个人的梦中与之相见。而您却那样若无其事的走了,又若无其事的待在天堂,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留给我。仿佛这二十多年来与您相处的时光如虚梦一场,留给我的却只有梦醒之后长达二十多载春秋的记忆。
但是我还是要跟您说一声:就算是一场梦,来世我还是会踩着梦的记忆去寻你…
您的孙子—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