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银山凑近辨认,竟然是魏立,问道:“兄弟?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魏立说道:“二哥,我在南郑县张记当铺当伙计,东家看我不错,把外甥女介绍给我,还帮我下了聘礼,我特意回来告诉你和嫂子……”
聂银山很高兴,说道:“你怎么不到家里去?在这干什么?”
魏立说道:“我进城晚了,打算明天一早再去看你……我住在李家老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聂银山疑惑道:“什么?”
魏立往周围看看,说道:“我住的那间客房是由一个大房间简单隔断出来的,根本就不隔音,我听见隔壁有两个人说话,说的都是江湖上的事,最后说到什么藏宝图,是前朝末年起义军将领刘福通留下的,这事儿咱们老百姓不知道,但是听他俩的意思,江湖上人人皆知。这张图就在他俩的包袱里,是从一个叫什么老怪的人手里偷来的……”
聂银山说道:“狗屁,果真有宝藏的话,都几十年了,早就让人挖走了。”
魏立说道:“二哥,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不了解江湖……那两个人说,找到宝藏容易,可是那么一大堆金银财宝,拿少了不甘心,拿多了要想避开江湖人的耳目难比登天!一旦被江湖人发现,小命难保……”
聂银山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跑什么?”
魏立递给聂银山一个包袱,说道:“那个包袱在我这……”
聂银山喝道:“你偷的?”
魏立答道:“我趁他们睡着后吹进熏香……”
聂银山骂道:“那东西还留着?你贼心不改!”
魏立解释道:“我现在有了好前程了,绝不会再走歧途,熏香和蒙汗药是拿给你的,你抓贼捕盜,如果遇上个厉害角色,也许就能用上。”
聂银山厉色道:“你是我兄弟,今天我不抓你,但是你必须把包袱还回去!”
魏立一把将包袱抢回来,说道:“二哥,那两个人说,这张藏宝图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人的手了,图的主人早就死了……”
聂银山不容魏立狡辩,伸手就抢,说道:“你这就是盗窃,给我还回去!”
魏立撒腿就跑,边跑边说:“二哥,我就要成亲了,我少拿一点儿,够娶媳妇的就行!”
聂银山紧紧追赶,说道:“娶媳妇的钱我给你,你必须把赃物还回去!”
魏立坚持说,按照江湖规矩,藏宝图谁得了算谁的。聂银山不听,按照衙门规矩非得让魏立把包袱送回去不可。两人都较上了劲,在城中你追我赶跑了三圈。
魏立实在跑不动了,在一座桥上停下来,扶着桥栏杆弯腰喘气。聂银山也是气喘吁吁,拄着膝盖歇了一会儿后向魏立逼近。魏立使劲撑开栏杆,打算借力逃跑,哪曾想,桥栏杆年久失修折断了,魏立随着栏杆掉了下去。桥下是湍急的河水,因为才下过一场大雨,河水暴涨,大有吞人之势。
魏立一声大叫,聂银山也大叫一声:“兄弟!”奋身过去,为时已晚。一个包袱被扔上来,聂银山接住了,又听见一声含糊不清的“二哥”和叫人心碎的“扑通”声。
天色黑暗,聂银山看不清下面的情况,赶紧跑下桥,沿着河边呼喊魏立,直到天亮,只见滔滔河水,不见魏立人影。聂银山失声痛哭,扇了自己一通嘴巴。
中午时候,聂银山才稍缓心神,拎着包袱到李家老店,问掌柜的有没有人丢东西。掌柜的说,一大早,有两个中年人互相指责对方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打了起来,一个使刀,一个使剑,打了好半天,使刀的受伤跑了,使剑的追了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账还没结呢。
聂银山嘱咐掌柜的,如果那两人回来,让他们去衙门找自己。掌柜的点头答应。
聂银山在没人处把包袱解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图,画在一块牛皮上。画的是座山,宝藏的入口也标明了,就是没有说明是什么山,在什么位置。山旁边有一首诗: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险心亦平。
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即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
聂银山猜想,这首诗中必有奥妙,猜透这首诗,山的位置也就找到了,发财的日子也就到了,但是他有前车之鉴,不敢藏匿赃物,到县衙把包袱交给了彭伦,细说来历,但是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打开包袱。彭伦收下,说会派心腹之人把图送交朝廷,让聂银山保守秘密,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聂银山当即立下重誓。
交差之后,聂银山请了三天假,回到家中失魂落魄。马氏安慰丈夫往好处想,也许魏立死中得活也说不定,可以去南郑县张记当铺看一看。聂银山立刻赶往南郑县,私下里一打听,魏立并没有回来。聂银山回到凤县,找到魏立家的祖坟,在旁边堆起一座坟头,立起石碑,上面刻:贤弟魏立之墓。
之后过了月余,聂银山才从悲痛中走出来,有了一点笑模样。
知县彭伦得了藏宝图后激动得浑身颤抖,每日里双手捧着参悟那首诗的奥秘。每有灵感就乐得在屋中转圈儿,再一细品又觉得不对,唉声叹气。彭伦自幼读书,一心考取功名,可是屡试不第。后来父母因病离去,家境败落,他投靠了三个占据黑风岭自立为王的朋友。彭伦当官的心不死,而且认为当官发财比劫道来得快。那三个朋友全力支持,倾尽所有帮他买了一个泾阳知县。彭伦上任后,贪赃枉法,但他很聪明,知道权衡利弊,也做一些对百姓有好处的实在事。
彭伦出没江湖绿林,早就听说过刘福通留下的藏宝图,万没想到竟然落在自己手里,有时在梦中把玩珠宝,连连称妙。他的夫人推醒他,问他为何总是捧着她的脑袋乱摸,彭伦笑而不语。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彭伦这日正在揣测诗中奥秘时,聂银山来求见,彭伦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个人必须干掉!”他要杀人灭口。
聂银山没有觉察到危险,仍然每日尽公职守。
泾阳县最热闹的去处就是城中观音庙的庙会。这天,风和日丽,人群熙攘,观音庙里里外外热闹非凡。观音像前,烧香祈福还愿的信男信女们虔诚祷告。这其中有一个芳龄女子,模样端庄,衣着朴素,一脸忧伤,她烧了香,祈求菩萨保佑母亲早日康复,而后磕了头,定睛察看菩萨的脸色。那阳光穿窗射入,在菩萨脸上泛起光亮,女子看来,那菩萨已经答应保她母亲平安了。
女子心中略感安抚,走出庙门,在摊位上寻找母亲爱吃的点心。这时候,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两个家奴,后面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少爷。这个少爷就是泾阳县最大的财主秦国泰的小儿子秦品,那两个家奴,一个叫秦文,一个叫秦武,最能狗仗人势。
女子埋头闪身避开,两个家奴走过去了,秦品却停了下来,嬉皮笑脸地弯腰仰脸盯着女子看,垂涎三尺。女子拔步要走时,两个家奴围过来了。秦文嬉笑道:“少爷,您相中了?”
秦品衣着华丽,打开手中折扇在面前虚扇,说道:“嗯,不错,不错!”
秦文秦武尽显恶奴嘴脸,围着女子威逼利诱,要把女子弄到秦家满足秦品的色欲。女子左躲右闪也没能摆脱,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远离,深怕惹了麻烦。
百姓这一躲,显露出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他住在城外三十里的洪家堡,多年行走江湖,闯下一个美号叫做金刀霹雳侠洪杰。洪杰嫉恶如仇,脾气火爆,江湖上的贼人都绕着他走。
洪杰的老母亲去世了,他再无亲人,年过四十发现自己无依无靠。他在家守孝,眼看三年期满。
人群拥嚷时,洪杰没看见秦家恶少和家奴纠缠女子,人群一躲,他看得真真切切。
遇见这种事,洪杰丝毫不会犹豫,迈大步上前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欺辱良家女子,你们活腻了吗?”
两个家奴不认识洪杰,指着洪杰骂道:“你他妈谁呀?少管闲事!滚!”
洪杰还没遭受过这样的谩骂,他哪能忍受得了?抓住两个家奴的手指,稍一使劲就掰折了。两个家奴疼得学狗叫,捂着手指啥也顾不上了。那女子趁机脱身往家中奔跑。
秦品长得像个傻少爷,心眼却不少,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带着奴才跑了,跑出老远才回头叫道:“小子,有种的留下姓名住址!”
洪杰没有回答,假装往前追几步,秦品和两个家奴吓得撒腿就跑。洪杰哈哈大笑。
洪杰回到家中,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那秦品却要必报此仇。他派人查访,不出三天,查到洪杰的住处。他知道洪杰是江湖上的侠客以后吃惊不小,不敢拍门找茬,让秦文秦武编造谎言告到县衙。
彭伦一听是洪杰,当即把秦文秦武臭骂一顿,咬定两个奴才必定是有错在先,轰出县衙。秦品一看,马上让管家秦福带上五百两银票去见彭伦。彭伦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坚口回绝。秦品亲自去找彭伦,送上两千两银票,彭伦本要拒绝,突然计上心来:“何不让聂银山去抓捕洪杰?肯定是抓不来的,抓不来我就治他的罪,万一被洪杰打死,岂不是更省事?”当时收下银票,命令聂银山去抓洪杰。
聂银山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知道洪杰这个人。皂班的衙役宫磊就是洪家堡的人,他和聂银山交好,劝聂银山小心从事。
聂银山一是不敢抓洪杰,二是清楚必定是诬告。推脱了好几天,彭伦把眉毛立起来就要杀人了,聂银山这才赶往洪家堡。他买了两坛好酒,没有带兵器,只身一人。
聂银山表明身份,告诉洪杰,秦家家奴告他无故伤人致残。洪杰怒斥道:“人是我打的,你要怎样?”
聂银山道:“小弟虽无能为,但是为了维护公正,保百姓平安,甘愿舍命,只不过久闻侠客正义之名,此番必是受小人诬告,所以小弟没有妄动,只是烦请侠客到堂上把缘由经过说明,那时候,侠客英名不受蒙尘,也帮了小弟的差事,小弟定当好酒好肉款待,以感侠客大恩……”
洪杰不等聂银山说完,拍案大怒道:“你敢威胁我?你回去带刀兵来,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舍命!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