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斯蒂芬·金的《纳粹高徒》,心里像坠着石块,沉甸甸的,胸闷压抑,想急切找个出口宣泄。
在看的过程中,各种可怕的场景和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不散。本不是恐怖小说,却蕴含着比恐怖小说更邪恶的因素。
当一个人潜藏的邪恶本性被释放出来,究竟可以邪恶到什么程度?书中的小主人公托德可以告诉你。他成长于一个美国白人家庭,父亲是高薪建筑工程师,母亲闲暇时间替人代打文件,家庭经济条件很好。对托德这个唯一的孩子,父母可以说是典型溺爱,要什么给什么。而就托德本身来说,他也值得父母疼爱。他金发蓝眼,笑容灿烂,成绩优秀,听话乖巧,假期还主动做兼职锻炼自己加赚点外块。这一切都很美好,在认识纳粹战犯杜山德之前。
托德对二战时期的纳粹集中营历史感兴趣,看过一些相关资料,聪明地猜出了独居老人杜山德真正身份,即巴汀集中营的指挥官,也就是杀人魔王,负责想尽办法高效率地屠杀犹太人。1974年,借送报纸的机会,托德和杜山德摊牌,逼着杜山德把集中营的那些血腥的杀人故事说给他听。杜山德经常做噩梦,不愿回想那些血腥的历史,不愿想起自己手上曾沾满鲜血。但他害怕暴露战犯身份,怕以色列情报人员找到他把他杀掉,只能屈从于托德。这时候,13岁的托德牢牢地掌控着76岁的杜山德。后来,托德甚至逼着杜山德穿上当年的党卫队制服。杜山德很想杀掉托德,却不敢,只因托德声称自己在朋友那里放了一封记录杜山德身份的信。
慢慢地,形势发生逆转,托德也开始一步步走向堕落。托德听杜山德讲了很多很多血腥残忍的杀人故事,以及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托德开始做噩梦,成绩开始急剧下降,开始私自涂改成绩,然而成绩还是不断下降。为了不让父母知道,托德让杜山德假扮爷爷去和辅导员谈。从那以后,杜山德开始反控制托德。两人不仅是骗人共犯,而且杜山德声称也在银行保险箱放了能让托德身败名裂的文件,所以托德虽恨,也不能杀了他。
这时候,两人形成相互牵制的状态。然而,两人都被噩梦所折磨,而且,两人内心的邪恶都被唤醒。为了不做噩梦,两人都开始杀人,只杀酒鬼流浪汉。就这样,托德一路顺风地升到高中,成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明星学生,是很多人眼中的好孩子,是很多女孩妈妈眼中值得女儿牢牢抓住的好男孩。而杜山德和以前一样仍然独居,不一样的是,释放了内心的恶,不断杀人。
再后来,杜山德有一次掩埋酒鬼尸体时心脏病发作,让托德去帮忙,两人才知道对方在杀人。杜山德入院后被同病房临床的巴汀集中营当年的犹太囚犯莫里斯认出,在以色列人把他绞死前,在病床上喝安眠药自杀,而托德也被查出杀害多名酒鬼以及包庇纳粹战犯杜山德。在开枪打死当年的辅导员老师,并拿着枪和四百多发子弹打算大开杀戒后,被警方抓获。这时候,托德才17岁。
托德内心的恶一直被压制,后来慢慢地被杜山德引出来,再也无法压制,成为一个彻底嗜血的恶魔。
无论是面对老师还是父母,他心里都不止一次地想过杀死他们,用各种残忍的方法。他也不止一次在车来车往的繁忙公路边埋伏,端起自己的点三零来复枪,通过瞄准路上的车主放空枪来满足自己嗜血的欲望。虽然之前杀了很多酒鬼流浪汉,但那都是暗地里进行,表面上还是好孩子,自从他连开多枪杀死自己的辅导员,才真正引出心里的恶魔,心里的恶之花完全绽放,不再躲藏,端起枪,光明正大地去毁灭世界。
在看的过程中,我几欲呕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孩子变成嗜血狂魔。让人感到恐怖的的不是巴汀集中营的杀人手法,而是托德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刺骨仇恨。我承认,一个从13岁就开始接触集中营故事的孩子,心理不可能不受影响,关键在于是否能抵御。托德试过抵抗,试过脱离杜山德和集中营故事的掌控,他想上大学,想回到正常生活轨道。这个心愿在与杜山德合谋骗辅导员之前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合谋之后就是共犯,托德有把柄在杜山德手上,再加上杜山德说的“保险箱文件”,托德更是无法逃离。
说到托德和杜山德的关系,我想起了拔河比赛,或者跷跷板游戏。他们手中都有对方的把柄,微妙地保持着平衡。事实上,他们口中说的纸质把柄并不存在,托德放在朋友那里的信,杜山德放在银行保险箱的文件。他们知道并不存在,但是害怕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像两只尖锐对峙的老虎,想办法保护自己,防止对方加害,已经没办法信任对方,托德怕杜山德死后文件公诸于众,杜山德怕托德揭发。这种时刻不安的状况让人绝望,一眼望不到头。
这种绝望感,我在东野圭吾的小说《白夜行》中第一次感受到,雪穗和桐原亮司,一明一暗,永远看不到牵手走在阳光下的希望。
实际上,从内至外都邪恶的人并不可怕,至少我们能辨认出来。最可怕的是像托德这种表面良善,品学兼优,前途一片光明的“好人”。他们善于伪装,狡猾奸诈,令人不设防,随时都可能成为他们口中的猎物。
一个人究竟能邪恶到何种地步?
当我这样问自己时,想到的不是社会新闻中那些人命案,那些变态杀手,想到的是东野圭吾的《恶意》中的那个内心阴暗、为掩盖自己犯下的恶行,在杀人之后还想摧毁一位作家一生清誉的刽子手。
这是真正的大恶,让人不寒而栗的恶。
托德的恶是消极厌世,想夺人性命,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