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家公司的的茶水间都是八卦的集中策源地，朴志训混在一群八卦功力满级十级的女同事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哎你们看到今天早上上班时候小公子的那副样子么，活生生一张天仙的脸丧到我都不想多看一眼，那个黑眼圈啊，啧啧，不如我下次把新买的眼霜借给他涂涂，说不定还能勉强拯救一下。”

“我听负责二十三楼的保洁大妈说，昨天他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没说鸡飞狗跳的程度，也是打碎了几个宝贝瓶子。他们富贵人家啊，就是费心事多，听说他还有个不同姓的亲弟弟，最近争继承权争得厉害。”

“不是吧，我们办公室有人跟小公子司机住一个小区，他说，是小公子本来是要为了个家里不同意在一块儿的女朋友远走天涯，当长辈的谁能同意啊，就让他必须来参加董事会，要不然就断了所有零花钱。”

朴志训两杯咖啡冲了快十五分钟，身边大姐提醒他水都要漫出来了，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电梯上行，停在二十三层。

朴志训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理应是鸡飞狗跳的那间办公室。没有鸡也没有狗，更没有满地的宝贝瓶子碎片，只有一个背对门口而立的身影，光看身高腿长也是说不出的优越。那人盯着球形观赏鱼缸，眼神追随着为数不多的几只水母。

“不是说困么，还不抓紧时间补一觉。”朴志训从身后在手感惊人的西装上戳了两下，才换来不情愿的转过身。

黑眼圈当真是快要挂到下巴上，话还没说一句，张嘴就是一个哈欠，带着早上喝的甜牛奶味儿。

赖冠霖接过咖啡，浅抿一口，皱紧眉头。“哥你怎么什么都不加，哎哟喂苦死我了。上班可真惨啊，我家老爷子威胁我，公司里员工传我闲话，现在，就连我唯一信任的哥，朴志训你，都要用咖啡毒死我。这日子没法过啦。”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冲过来突然窝在怀里打滚，得亏朴志训以前练过舞，要不然肯定是招架不住。

还得伸手给孩子顺毛，“行了，睡会儿吧，董事会你爸还说不定怎么批斗你呢。”

办公室里间是休息室，赖冠霖好不容易被他哄着躺到床上。朴志训趁着这功夫本打算替他处理几份文件，刚看了三行字不到，赖冠霖就抱着粉红色水母玩偶蹭到办公桌前。

“志训哥别忘了帮我喂水母啊。”

人与人之间的孽缘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怀疑，上辈子是不是被谁用一米长的红绳，手腕绑在一块儿，干什么都不能分开的那种。

朴志训比赖冠霖大了两岁，同一个专业，即在同一个社团，又是他们班级的班助。朴志训长了张看起来有欺骗性的小脸，精致乖巧还减龄，偏偏他自己没多喜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赖冠霖把他当成同班同学，聊得开心正开心呢，学院老师说，诶朴志训你怎么跑小孩堆里了，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呢。

就这么的，算是熟悉起来。

赖冠霖追他追的光明正大，身边没有人不知道。也不是取向不一致，只是单纯介意对方有钱人家孩子的身份。可能也是深受小时候看的电视剧荼毒，生怕真答应了，以后总有一天要么被泼水要么被甩人民币。

同样，他拒绝的也是理直气壮。

“冠霖啊，我知道你很优秀，可以说是有些优秀的过分了，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怕是不合适，而且平时相处，我也只是把你当弟弟。”滴，好弟弟卡。

那之后还真就是以兄弟模式相处，不过从外人的角度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舍友裴珍映经常到处吐槽：“朴志训不会是和赖冠霖有一腿吧，你看这俩人，既不是同学又不住一块儿，每天还都能黏在一起，除了没什么实质性的一垒二垒三垒，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我弟控，就喜欢乖巧懂事帅气的弟弟，不行么。”朴志训为自己挽尊。

裴珍映双手托着自己那张真巴掌脸凑上去，“看看我训哥，我也是你亲爱的弟弟，你怎么就不跟我整天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

朴志训接了个电话，赖冠霖又约他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论双标在生活中的日常表现形式。

朴志训毕业散伙饭那天带上了赖冠霖，世界上一半的后悔事都发生在喝多了以后，尤其是踩箱喝，太容易放松警惕说错话。赖冠霖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说着舍不得他哥，朴志训把脑袋挨过去，说，我也舍不你啊呜呜呜。

结果上班三个月，调去给董事长儿子当助理。

赖冠霖端坐在办公桌前，穿着不知道值多少钱的高定西装，笑得特别憨，跟他摆摆手。

很快，朴志训就发现，原本他那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弟弟，一步入社会，就染上了所有的坏毛病。

迟到，拖延症，编瞎话……反正每个烂摊子都是朴志训亲自收拾，自己惯大的弟弟，再怎么熊都要宠下去。

昨天老爷子好不容易来公司一趟，正撞上赖冠霖在办公室看水母纪录片，五颜六色一团一团飘在水里，也不能让老爷子压下儿子不成器的心头怒火。朴志训强拦着，要不然那一缸子水母怕是都要遭殃。

“明天董事会，你要是敢不参加，我就把你扔进海里，让你研究水母研究个够。”

朴志训语重心长劝他，就听你爸的话吧，反正现在你还没毕业，就当是在这边积累经验呗，以后等毕业了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希望我去不去呢，从你的角度，不是替我爸管教我。”赖冠霖瘫在布艺沙发上仰头看他，满脸都是委屈。

去哪，去研究水母么？

“算了，还是跟我爸说一声吧，扔到太平洋，海月水母比较好看。”赖冠霖长叹一口气，瘫得更彻底，没有一丁点儿要起来的意思。

会议室里清一色老头，或者放宽一些说，还有极个别几个四十多岁的，反正赖冠霖在他们中间太显眼，说是鹤立鸡群实在不为过。

坐在那儿，习惯性一驼，坐不直溜。

朴志训就离老远连比划带做口型：挺起来。助理自然是不参与会议，顶多站在一边，偶尔递个材料提醒下发言。朴志训身边是个小姑娘，跟他说，诶你老大真年纪轻轻仪表堂堂，不像我在办公室整天对个臭老头，羡慕啊。

是啊，年轻真好。

时间倒回到开会前半个小时。

“你说你原来挺好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

“不是你说的么，我太优秀你觉得配不上，那我就变得糟糕一点。志训哥，你看现在这样足够么？”赖冠霖把额前刘海固定住，露出额头显得整个人都变了副模样，再过两年可能就会成长为霸道总裁。

心动么，反正朴志训脸红了，但愿没被人发现。

临下班前一个小时，朴志训又去了趟茶水间，这次是泡了杯奶茶。中午整理会议材料，没来得及吃午饭，再不弄点儿什么，估计就要低血糖。

八卦从一早到现在，似乎没停歇过。

“投胎当个董事长儿子可真好，想几点上班几点上班，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这不，刚走，整个人容光焕发的，看上去心情特别好。”

“可不是么，我下楼交材料刚好碰到，连一身西装都换了，小黑外套特别潮，还戴个墨镜，我跟他打招呼，他还特别酷招招手，哎呀呀小孩还真是可爱。”

“得了你可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小少爷再帅再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差不多花痴一下得了。”

朴志训听到这，不由得笑出声来，被大姐嫌弃了几句。

但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赖冠霖下班前问他，我非常听话的参加了董事会，你有什么奖励么？

朴志训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什么都行啊。”

“跟我交往这种都可以么？”

“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