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被吃掉的狂人

送别

昨天晚上把《狂人日记》又看了一遍,记得小时候泛读过,并没有读懂,只留下无知的恐惧在心中,时间流逝,也就忘记了。

长大后再重新翻出来读,才明白鲁迅先生的先知,看完心里更多的是叹息。小时候其实不太喜欢鲁迅先生,因为哪哪都有他,并且总是附带着折磨人的背诵全文或熟背几段到几段,而先生的字一向让我感觉晦涩难懂,让我抗拒复杂的社会。但长大后,步入社会历经各种磨难,回过头来再看,不禁苦笑,先生字字句句扎心呐。

说回狂人日记,官方给出的中心思想是借狂人之口揭露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但细想下来,先生想要表达的主旨放到现在也同样适用。

狂人因为不吃人,时刻经受着被吃掉的威胁,换句话说,你不加入吃人的行列,那么等着被吃吧。吃人的社会现象其实一直都存在,我们都抽烟,只有你不抽烟,时间长了,我们就不太喜欢你了,为什么?因为你是异类,因为你不合群,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

还有什么呢?

一贯如此,便都是对的吗?长久流传下来的,都是好的吗?所谓权威都是不容置疑的吗?对于这些我们必须全部遵从,不得提出其他不一样的想法,是吗?

社会在进步,也越来越多元化,舞台也更加包容性,每一代人都有其独特的个性,言论也相对的民主、自由起来,似乎美好的时代已经到来,我们的思想得到了自由的同时,也开始任意驰骋,传销、洗脑、毒鸡汤、键盘侠等肆意横行。

先生说为了救治像他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他选择从医,然而学医后他发现愚弱的国民即便体格再健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所以第一要著,是改变精神。身体病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深受毒害,不自知,甚至觉得理应如此,所以先生弃医从文了。

此次主要想说说从孩子的角度看狂人。

狂人说他走在路上,孩子也议论他,他想不通自己同孩子有什么仇,最后他想明白了,“这是他们娘老子教的!”正所谓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大抵如此吧。

然后我想到了早期教育,想到了留守儿童贫瘠的精神世界。近两年的时间定期走访偏远山区的贫困留守儿童,看到了无数个曾经还是小小孩的那个我,渴望被爱,却被遗忘,没有人理解,期望到失望最终无望,没有感受过爱,所以不知道如何去爱人,偏激,冷漠,情绪话,我行我素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运气不好的整日被忧郁,厌世的情绪困扰,人生之路举步维艰。

记得我是从16岁开始明白唯有自我疗愈才是我过好一生的办法,这一路走过来,历经磨难,流血流泪,好歹是可以顺畅的过生活了,却不能说已痊愈,还是要努力。是的,这是留守儿童的共性。是生命的磨难,也是礼物。教人成长,也让你流泪。

想念

经常遇到很多人会说,贫苦地区的孩子尤其是留守儿童,他们一定学习很好吧?他们一定很懂事吧?从小生活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不是应该努力奋发图强吗?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童年极少感受到温暖,他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懂事?为什么要学习好?他们的身边没有教给他们这些道理的大人,他们想要温暖,渴望被关怀,却从来没有感受过,所以学习好,懂事听话并不能换来这些孩子内心的渴望,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呢?

去年冬天去江安县回访,住在俊银家里,晚上的时候聊天,五年级的俊银跟我说,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他,父母只是给了他一条生命,仅此而已。俊银的父母十几岁相识,生下他后各自离家,留下他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至今未见过父母。这样的情况在偏远山区司空见惯,孩子已经习以为常。

好在孩子的内心终归是柔软的,他们很容易被打动,一句鼓励的话,一个温暖的眼神,一个大大的熊抱。记得那天和俊银聊了很多,他从刚开始的内敛,漠然到最后对我无话不谈,之后的时间里,也时常与我联系,偶尔通电话,发短信,一直记得那个相伴的时刻。

下五子棋

翻照片想起来今年四月去三都县,也是住孩子家里,起床看到孩子搬小板凳坐门口琢磨着给他带去的五子棋,一脸认真的表情,顾不上洗漱,过去陪孩子下了几个来回,内敛的孩子脸上乐开了花,临走的时候一脸的依依不舍。

又想起每次去学校开展公益活动,离别的时候常常有孩子把他们的心里话写出来或者画出来,羞涩的塞到我们的手里,也有胆子大的大年级孩子会主动让我们给他们签字留个名字,此后我们不会想到,短暂的陪伴与他们而言已根植于心,带去了一抹光亮。

上次有个孩子因为没有见到去年一起同行的哥哥,伤心的哭起来,她以为这次那个哥哥也会一起过来,我们把孩子的视频发给哥哥,哥哥感动的湿了眼眶,他没有想到,他的一次陪伴已让孩子被温暖了一年多,未来也会记得这样的温暖吧。

陪伴的记忆

话说回来,说到底,旁人的陪伴也只是一时的,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身边的亲人,而这似乎是一个复杂的课题。

之前写过一篇关于留守儿童妈妈的文字,其实她们也是上一代的受害者,因为无知,因为没有爱,没有人管,精神世界的贫瘠导致对知识的漠视,对生活的无望,于是衍生出了一代代的悲凉。

细想起来,他们的精神世界何尝不是被吃掉了呢?被父母,被冰冷的成长环境,被残酷的社会大背景。

鲁迅先生最后呼吁道,救救孩子。是啊,孩子是花朵,是未来,如果精神世界匮乏,无法想象他们的未来,而教育(学校、家庭、社会)是孩子精神世界最重要的指引,所以恳请我们的教育对孩子们多多关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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