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离婚的女人,独自抚养着上初中的儿子,在2015年的那年冬天我失业了,失业代表着断了一切经济来源,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一个要好的女朋友来我家了,我叫她小蕾姐,我看见小蕾姐的胳膊上套着一个绿色的小胶带,上面还有标签,写着31号,我好奇的问她这是什么标志,她先说是检查身体做的一个记号,我就问她:“去医院检查还用做记号么?我怎么第一次听说,”小蕾姐支支吾吾的告诉我说:“这是我在北京做的一个试药实验,在医院住六天然后隔三天再去抽一次血,我昨天回的家,孩子有点事,明天还去医院,这个标签我就没摘下来,抽完血化验完给七千元的补助费。”
小蕾姐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冬天一直在早市卖点冻货为生,她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老公不务正事 ,全靠她一个人赚钱养家,当她跟我说她在做这个项目时我很惊讶,这不是拿自己的健康换钱么,是药三分毒,要不是缺钱,谁会干这一行呢,但是又一想,七千元呀,够我上三个多月的班了,试药虽然对身体不好,但是几天的时间就能拿到那么多的钱,我说:“小蕾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试药对身体不好,要是药品有副作用,万一留下一个后遗症怎么办?”
小蕾姐看出了我的疑虑,笑着说:“这段时间整理市容,我们不让出摊了,我又不总做,偶尔做个一两次对人体影响不大,我做的是治疗癫痫病的实验,吃完药就睡觉,什么都不知道了,刚开始我认为试药者是多么低下的一个工作,但是又一想没有试药者,药品能上市么,我去检查身体的时候看见那些试药的人穿着貂大大方方的坐到那里,没有半点的难为情,不过说实话,我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做过试药者,所以才不想和你说。”
在我们大多人看来,从事这样工作的人一定是缺钱或者不务正事的人,因为毕竟这是拿身体的健康换钱,所以很多人对自己是一个试药者进行保密,我总结了从事试药者必须具备以下几点,第一试药者时间必须自由,随时听从医院安排,第二试药者的身体必须是健康的,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必须符合试药者的要求,比如男性的体重指数大于等于50公斤,女性的体重指标必须大于等于45公斤,血压在90到140之间,孕妇不能参加试药,医院对试药者近半个月内的药史有严格的要求,大多数对抽烟和喝酒也会有要求的,具备以上的最基本条件才能参加试药。
过了十天左右,小蕾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北京***医院有个实验,是治疗便秘的药品,营养补助是6000元,你能来么,如果能来试验的话,今晚必须到北京,明早领你去检查身体,一切合格后就住院,七天后出组(出组的意思就是实验完毕)。”
当时我愣了一下说:“姐,我想一下再回复你。”
放下电话后我有些犹豫不决,我没做过这样的实验,去吧怕药物对身体产生副作用,再留下什么后遗症,不去吧还觉得有点可惜,要知道六千元对现在的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眼看要过年了,我可以用这些钱给儿子和父母买点年货,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又不是总做,偶尔做一次没关系的。
因为离父母比较近,怕他们知道后会担心,我就撒了一个谎,说个小蕾姐去外地有点事,我的父母对小蕾姐比较信任,也就相信了我说的话,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曾经背着他们做过试药者。
小蕾姐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回复她后,小蕾姐就花了五百四十七元给我买了一张卧铺的票, 她说:“晚上你好好睡一觉,早晨各项指标合格后就可以入院了,至于路费,你先不要着急还,等你拿到营养费再说。”
那天下午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踏上了去往北京的高铁,到北京时早晨六点左右,天刚蒙蒙亮,北京车站的大钟明晃晃的挂在那里,车站人头攒动,人们拽着旅行箱的车轱辘轰隆隆的响,像是一辆辆火车驶过,北京,这个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来试药有那么多的营养费,我想我是不会舍得花一千多元的路费钱,在人群中我看见小蕾姐来接我了,她领着我坐了地铁去了试药的那个医院。
这次试药需要五十人,女性二十五人,我们先签署了一个知情协议,大致的意思是你自愿来参加这个实验,你有知情权,上面有药的名字,营养费等一系列的说明,当然药物给你带来的副作用也是你自愿承担的,而我最关心的是医院能不能对我是一个试药者进行保密,我特意问了一下对面坐的护士,她很确切的说:“这个我们给你保密,对你以后没什么影响。”这下我放心了,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种郑重感像是在签署一个生死契约一样。
签完协议后大家开始量体重,身高,验血,验尿,测量血压,我和很多人都过了,只剩下一个名额,是在两个血压不稳定的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一个是小蕾姐,另一个是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我们合格的人坐在凳子上等结果,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先给小蕾姐量了血压,看得出来,小蕾姐特别紧张,她脸涨的通红,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测量完血压她像打了一场败仗一样,摇了摇头说:“明明我的血压不高,现在怎么就150了呢,就差那么一点。”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急忙过说:“别紧张,你先喝点水,我先去量一下。”说完她便去量血压了,我去给小蕾姐倒了点水,那个女人量完后很顺利的合格了,她走到那边安心的做了下来,小蕾姐被淘汰了,她的心情很沮丧,一个星期前她做完那个癫痫药的实验后找了一个旅店住下来,是想等着做完这个实验一起回家的,本来做实验的医院有明确规定,半个月内没服过任何药物的人才能进行第二次实验,来的时候她忐忑不安,但是很庆幸这次的实验没有连网,却没想道在血压这里被卡了下来,她情绪激动的说,:“她心眼可真多,如果我再测试一次没准就过了,非要我等一会,她先测试,这下可好,她过了,我却下来了,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心里清楚,小蕾姐说的那个她指的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人往往越在意什么,什么越会折磨你,小蕾姐就是因为太在意这个名额,过于紧张造成了心理压力,血压才会升高的,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做上实验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看见小蕾姐这样,我的鼻子一酸,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小蕾姐说先不回去了,等我做完一起回去,我自己回去她有些不放心。
检查完身体已经下午四点左右,我们开始发牌号,分床位,洗澡,发放一次性牙具,护士没收了我们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实验室是一楼,四面墙粉刷着白色的乳胶漆,枳光灯白天晚上的亮着,南面墙上挂着一部电视机,电视机的面前有六排椅子,我们住的房间一共有六 个,每个房间都有五个床位,床铺干净整洁,和我分到一个房间的是两个外地大学生模样的人还有两个年纪相仿四十多岁的人,我们领了床单被罩铺好后护士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份盒饭外加一碗汤,那个护士微笑着说:“如果汤不够,可以去那边盛,”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月牙弯弯的眼睛,我当时觉得她的笑像一缕明亮的阳光照进了这个房间,让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到一丝暖意,因为她的牙齿很白,我们暂且叫她小白吧。
第二天早晨七点起床,大家洗脸刷牙,用自己的杯子喝半杯水,八点的时候小白按顺序发高脂餐,高脂餐就是两个面包片夹着厚厚的黄油和一片火腿肠,还有一个鸡蛋饼那么大的油煎土豆泥,一杯牛奶,要求必须都吃下,小白看着表发放,以确保每一位试药者吃到的高脂餐是温热的,我看见前面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吃起来很费劲,想吃苦药一样的表情,吃完面包片,急忙把牛奶拿过来喝一口,眼泪都快下来了,轮到我时,我很快就吃完了,吃完后嗓子有点油腻腻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还挺好吃,两个小时后我们开始发药片,药片按顺序一个一个的发放,那个药名比较长,到现在我连名字都不记得了,我在检查身体的时候默默的在百度上查过它的副作用,大致会有呕吐,刺激肠胃,肾功能不全者慎用,管不了那么多了,路费都花了,我看见小白她们搬来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监视吃药的护士做到了那里,水已经用一次性杯子准备好,我们必须在她的面前吃完,然后还要把嘴巴张大,舌头上下都要看仔细,确保每一位试药者把药吃到肚子里,十五分钟后每个人开始抽3毫升的血进行化验,每隔半个小时都要抽一次,因为抽血过于频繁,有的人怕疼,干脆让护士把针头一直扎到胳膊上不拔出来,这期间如果有人去厕所,护士还会记下排便的次数,一切都还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有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试药者因为抽血的次数过于频繁,用胶皮套绑紧的胳膊竟然抽不出血来,护士让她多喝了一点热水才把血抽出来,那天我们一共抽了十次血,我想:原来这六千营养费也不是吃完药就给钱的,抽这么多的血呢,抽血的时候针扎的疼痛我还能忍受,生活上的压力早已磨碎了我所有的矫情,那些站在化验室的医生们神情严肃的研究着我们的血液,这是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教授一样的老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扫了一下我们,然后就走到实验室内和那里的医生在窃窃私语的交流着。
当这一切结束后每个人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常态,晚上的时候每个人又发了一份盒饭和一碗汤,盒饭里有两素一荤的菜,有土豆丝,肉煅和炒菜花,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就以这种方式聚到了一起,稍微有点熟悉的人开始聊着家里的一些事情,当然每个人都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小白把电视机打开了,生活好像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有人准备的晚餐,电视机里放着综艺节目,还有过两天即将拿到的营养费,想到这些,我心里竟然很开心,如果没有白天的抽血,我想这将是美好的一天呢。
九点的时候,小白把电视机关了,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我旁边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和我说:“我是月嫂,每个月挣一万左右,因为自己有便秘,所以才来做的实验。”自尊心强的人总是想为自己是一个试药者进行一番解释,那个年轻的小姑娘笑了笑,没说什么,那天晚上,我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房间里,以前经常失眠的我睡的很深沉,我忘记了家里的一切烦恼,也忘记了家里的一切重担。
第二天和第一天一样,我们有开始吃高脂餐,进行抽血,只不过今天抽血的次数是八次,第三天早晨的时候我们的食物是汉堡,吃完汉堡后小白告诉我们可以先回家休息两天,第六天早晨八点再来抽血化验,小白嘱咐我们这两天办一张中国银行卡,以便给我们打营养费,不允许吃柚子,不许服药物,如果有违规血液里就能检查出来,结果就是我们得不到营养费,每个人像遵守圣旨一样听从小白的嘱咐,毕竟这两天的折腾都是为了最后那点钱。大家听完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背起包三三两两的走了,当我走出地下室时见到了久违的阳光,见到了北京那车水马龙的街道,呵,我好像刚刚来到这个地球上,我亲爱的小蕾姐来接我了,她领着我来到地铁口,坐着一号线地铁,然后穿过一条大马路,来到了一个叫小资的旅店旁,牌匾好像很多年的一块大布,上面的字已经很模糊了,小蕾姐告诉我说她认识好几个做试药的人在这里住,这的床费便宜,一宿三四十元钱,如果两个人合租一个屋每个人刚十五到二十元,原来诺大的北京,也并非尽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的繁华似锦,一进屋,我看见了一个梳着短头,穿着休闲装的女人,小蕾姐告诉我说:“这是小苗,和咱们一样的”,我笑着说:“噢,我还以为是这里的老板娘呢”,说着我们便一起进了旅店的房间。
当旅店的老板领我到一个房间时,我看见里面有一个旧版的厚电视,放在一个发黄的桌子上,被褥凌乱不堪的放在那里,床单皱巴巴像是刚有人睡过,屋里还有一股潮湿的厕所味,我突然怀念起了实验室的那个干净整洁的房间,老板对我说:“已经没有房间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人还是刚走,三十一个晚上”,我觉得在北京这个地方找到一个三十元一个晚上的旅店已经不容易了,如果我犹豫,可能这个房间也没有了,我说:“那行,我今晚就住这了”,交完房钱我收拾了一下房间,不一会儿,小蕾姐、小苗还有好几个试药的人都过来了,大家在异地他乡,因为都是试药者,聚在这里难免会有惺惺相惜的感情,看样子,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其中有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她毫不掩饰的说:“人哪,高兴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干嘛,我还觉得试药不错,反正我身体好着呢,
这时还有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我常年就做这个,不是也没事吗,每次检查身体的时候都能过。”
还有那个小苗说:“我晚上做梦的时候仙家告诉我说这次的试验没事,过两天的皮下注射肯定不行,给多少钱我都不能做。”
旅店的小房间里亮着暖黄的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我心里想着,我肯定是没有勇气常年做这个,吃这么多的药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现在年轻有抵抗力,副作用不说,万一以后真的有病,吃药都不会好使了,试药者真的不是长久之计呀,难道他们没有家人吗,他们的家人知道吗,人生百态,人们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难处,对于别人的生活方式我们没有权力去评头论足,我不是也是一名试药者吗。
晚上小蕾姐领着我来到了小吃一条街,行走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无比的轻松,小蕾姐告诉我说小苗的老公出轨了,现在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连家都不回,之前的钱也被他老公花光了,她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儿子,婆婆在家看孩子,她就来做试药了,那个小姑娘是单亲家的孩子,父母离婚了,至于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倒没什么事,他就是晚上小蕾姐领着我来到了小吃一条街,行走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无比的轻松,小蕾姐告诉我说小苗的老公出轨了,现在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连家都不回,之前的钱也被他老公花光了,她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儿子,婆婆在家看孩子,她就来做试药了,那个小姑娘是单亲家的孩子,父母离婚了,至于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倒没什么事,他就是懒,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个。
回旅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天完全黑了下来,小蕾姐领着我回了旅店,穿过那条胡同的时候我看见了好多女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站在胡同的两旁,几米左右吧就会有一个,从她们身边经过,还会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因为借着月光,离的比较近,我大致能看清楚她们脸蛋的轮廓,看样子都化着妆,说实话,我觉得她们都挺好看呢,我紧紧跟着小蕾姐,竟有些害怕,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女人呢,走过那条胡同,我好奇的问小蕾姐:“怎么这么多的女人,怀里抱着什么呢,真是有些吓人。”
小蕾姐告诉我说:“这些人怀里抱着的是热宝,她们都是外地的,来这里做小姐。”
我想像着这些女人回到家乡的时候腰包里揣着鼓鼓的钱,跟亲朋友说在北京大城市做着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那些人羡慕的眼神显露出言表,淘金的北京呀,你还有多少我们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在那天晚上我睡的并不好,早晨醒来的时候头竟有些晕沉沉的,早晨我们来到了医院,抽完血后坐下午一点的车就回家了。
当我坐上车,越来越快的铁轨声响起的那一刻,大北京也渐行渐远了,我竟然有些留恋这里的一切,留恋那两天与世隔绝的生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旅行,原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真的可以忘记烦恼,忘记生活中的艰辛,回来后小蕾姐告诉我用白菜,花椒还有辣椒煮水喝,可以去身体里的药毒,我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回来后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后来我再也没参加过一次试药,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体不止属于我自己,我还要好好的活着,我有父母还有儿子,一个星期内我拿到了我的六千营养费,继续我的打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