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看向他,他冷漠地将头转向一边。我转过身去,拉开房门,任泪水奔流而出……
1
那个秋日的午后,因为一场意外不得不住在医院的我,终于可以倚着拐杖走出病房,去拥抱那明媚的阳光了。
医院的后院里,一株枫树红得异常娇艳,两枝清丽的蟹爪菊斜斜地倚傍在它的旁边,满目的风姿撩人心魂。
我禁不住大呼一声“好美啊”,扔下拐杖,单脚跳着“飞奔”过去,轻抚娇嫩的花瓣儿,细细地嗅那淡淡的花香,沉醉间偶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样的注视让我多少有些慌乱,强自镇定了一下,我向他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红着脸,从他的身边拾回拐杖,又跳着回了病房。我不敢回头,但我能感受到我的身后,始终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追随着我。
就是那么一个不经意的回眸,让我神思不定地开始不停地向窗外张望,时不时地放下手中的书聆听病房门外的脚步声,同病房的大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小心地问:“姑娘,在等谁呀?”我羞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那一天,他没有来。第二天,他依然没有来。直到第三天黄昏,我已经准备休息,闺蜜小雨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对着我左看右看,然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拉着我就走。
住院部的走廊上,陆寒手中捧着一幅画,正在挨个房间地询问画中的女孩。那画像上,一株红枫正艳,两枝菊花并蒂,还有一个沉醉的女孩,那不是我是谁?
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我。
他的额头已满是汗珠,见到我,满眼闪着火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那幅画递到我的面前,我看见画布的右上角题写的画名:红叶疯了。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写错了吧?枫叶红了还是红叶疯了?”
他嘿嘿一笑,带着几许狡黠回答:“没错,红叶疯了,秋来雨色寒,枫叶染红霞。若不是疯了,你脸上怎么会飞起一片红霞?”
“哪里有呢?”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打趣我,不由莞尔一笑,“难道你是寒风?那一树的枫叶都是因你而红?”
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我就叫陆寒,我愿作那一夜寒雨。”
“是吗?层林尽染还是凌寒独自开?”
“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是美院的学生,正上大三,你愿意作我的模特吗?”
我低头浅笑,末了,回他一句:“我已经在你的纸上了,还要怎样?”
“你同意了?”他兴奋地摇晃着自己的两个拳头,把身边的小雨儿也逗得笑个不停。
怕我变卦,他又急急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每天得给我两个小时,我可以负责你的衣食住行。”
他占用的又何止是两个小时?他负责的又何止衣食住行?
天亮到天黑,除了上课,他就一直守在我身边。陪我看病打针吃药,陪我看电影,逛街,吃饭,陪我看书写字聊天。
我的生活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我喜欢看他一脸灿烂的笑,喜欢他带着我去写生,带我去散步带我去看夕阳看日出。我们经历着所有恋人的浪漫和甜蜜。
小雨儿打电话问:“在哪儿呢?我们一起逛街吧?”我答:“和陆寒在一起吃饭呢,下次下次。”
妈妈打电话问:“在哪儿呢?回来吃顿饭吧?”我答:“和陆寒在一起看电影呢,下次下次。”
爸爸打电话问:“在哪儿呢?陪我下盘棋吧?”我答:“和陆寒在一起写生呢,下次下次。”
老同学打电话问:“在哪儿呢?好长时间不见聚聚吧?”我答:“和陆寒在一起看画展呢,下次下次。”
……
渐渐的,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陆寒。
陆寒说:“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甜蜜地回应着他的温情:“有你,我就有了全世界。”
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那时的我们该是多么的单纯啊。
2
陆寒找到工作了。
他兴奋地把我抱起来,连转了三个圈,然后,我们笑着跌倒在床上。
“丫丫,我会努力赚钱,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的。”
“嗯,我相信。”我温柔地说,“我也找了份工作,让我们一起努力,为我们的未来。”
陆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茫然地看着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其认真地说:“丫丫,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只要你能像一个妻子一样,守候一个家。”
“我不明白。”
“女人,不是只要嫁得好就行了吗?我相信我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女人,我不需要你那么辛苦,我愿意也完全有能力养你。”
我沉默以对。
我从未想过,要一个男人来养自己,我总觉得那样一来,我就如同一只被豢养的宠物。
也许是看出我的不满,陆寒忙堆起了笑脸:“当然,当然,你还是可以有自己的梦想,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个作家,这样好不好,你就在家里工作,我保证,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着他急切地渴望的眼神,我的心一软,点了点头。我让步!
他神色一轻,激动地在我的额头上重重地一吻,笑呵呵地说道:“亲爱的,今天高兴,我们出去吃饭。”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的。他还打电话叫了两个相熟的哥们,几个人推杯换盏,猜拳聊天,好不热闹。我掩埋下自己的落寞,安静地吃着菜,听着他们讲他们的热闹。
也许,这就是我从今以后的生活。
我打了个冷战。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我有陆寒,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陆寒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学会了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学会了拿一团毛线缠缠绕绕,学会了每天打电话请示陆寒。
“陆寒,今天吃什么呀?”
“陆寒,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呀。”
“陆寒,煤气在哪里充呀?”
“陆寒,……”
陆寒的回答越来越简单,最后几乎不再回复。
这让我一下陷入了恐慌。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他。
他越不回答,我越要打电话问个清楚。一遍,两遍,三遍……
我学会了催命连环CALL。
陆寒一再要求我要理解他,宽容他,相信他。我努力地想要去做一个贤慧的女人,可陆寒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时常还会带着满身的酒气,还有那隐隐的香水味。
我们开始有了不满,争吵,后来升级为恶毒地攻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而我,我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泼妇。
陆寒的解释越来越牵强,他的任何理由,我都不相信,工作再忙,三五分钟回电话的时间总应该是有的。
我越来越怀疑。
那晚他回家时,又是满身酒气,我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喷着酒气:“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烦不烦?又没什么破事!”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抢过他的手机,想要他看看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他。
一条署名“小绵羊”的短信发了进来:亲爱的,到家了吗?
我一下就炸了,扑到他的身上,“这是谁?是谁?谁是小绵羊?”
他微微愣了一愣,反手就来抢手机。推搡中,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小绵羊。
我嚎啕大哭,不依不饶地要他说清楚这个小绵羊是谁?
他抢过手机,接通了电话,一个绵软而温柔的声音传来:“喂,你到家了吗?”
他冷冷地看向我,轻轻地回答着电话中的问候:“到了,晚安。”
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只想哭死过去!!
夜静得可怕,我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直透地狱。
陆寒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我看向他,他冷漠地将头转向一边。
我转过身去,拉开房门,任泪水再次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