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茶,可你知道采茶的时候配什么糕点吗?过去在浙东,但凡有茶地的人家,明前雨后都是最忙碌的,姑娘们飞舞着手指,采下茶叶脑头最嫩的蕊儿,一个早上忙过,回家对付几口,下午继续出去采茶。
采茶基本是女人的营生,尤其是手快的年轻姑娘们的战场——采茶基本是跟时间比赛,茶叶一天一个样,谁采得快,采得多,才能卖个好茶钱。
茶钱,往往是一个农村家庭一年最重要的收入。
农业,农业,就是看天吃饭。采茶也是。风和日丽加上心灵手巧,一个春天的茶钱就能让一家老小四季笑呵呵。村里人,知足。
我是个从未干过农活的农村姑娘。这导致我虽从农村出来,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农不知农,城不像城,混迹城市多年,终究是个“两不像”。
有赖于我的教书外公,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启蒙读书。别的农村孩子满地跑,我就端坐在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外公很满意我的娴静端庄,说女孩子就要干干净净的,读读书多好。
于是,我成了村里的异数——一个从小就把读书当做主业的农村人。上小学前,我从未下过地,后来进城上学,远离了黄土,更无耕耘之可能。
身为农村人,却不会干农活,这是不是遗憾呢?
我隐隐觉得是。
如果我会干农活,并且善于干农活的话,会是怎么样呢?
有无数个夜晚,我曾畅想过这个问题——但往往浅尝辄止。因为这个问题没法深究,你无法指望一个不会干活的人有多理解丰收的喜悦。
但山里的孩子,对自然的依恋,也是本能。一方水土一方人,即便进城多年,心中最美的风景依然是故乡的青山绿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份感情,可以掩饰,不会改变。
突然想起清明时节故乡的吃食:麻糍和草粉糕。春天是绿色的,春天的吃食也是绿莹莹的,挑逗着你我的味蕾。
上海这边,清明作兴吃青团——里面是甜的。而我老家——浙东宁海,清明的麻糍,可甜可咸。靠山的爱吃咸,靠海的爱吃甜。但这个甜与咸,不是馅儿,而是在捣麻糍的时候,就调好味,所以,浙东的青麻糍,是没有馅儿的。
还有一样“清明限定”点心是“草粉糕”。老家的出嫁姑娘,每年的清明都要拎上两盒草粉糕孝敬父母。
草粉糕,吃起来粉粉的,干干的,乍吃感觉不好。
“你不晓得 ,这就是草粉糕的好——耐饿。”外公最爱吃草粉糕,有一回他告诉我,“女人们出去摘茶,中午不回来吃点草粉糕,继续摘茶。比做饭省力多了,又可当零食吃。”
喔!农村的点心,也是讲究实际的。能耐饿的、能顶饱的,就是“好点心”。
这个时候,故乡的漫山的茶地该是怎样的光景?因为疫情,我已经很久没法亲近自然。然而,看到老家人寄来的“青麻糍和草粉糕”,不由“见土仪,颦卿思故里”,故而写下这段过去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