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谁也不会对谁有每时每刻的思念,尽管我们总会说,“嘿,我想你了”。
只要话说出口,思念被送出去了,也就没有那么强烈。
想一个人,是对他的面孔、声音、姿态、眼神以及动作都刻入灵处,对这个人有莫名的特殊。
渐渐的,他举手投足的轮廓也沉浸入梦中,白天想、晚上梦,号称日思夜想,还有人说一辈子不忘。
无非是因分别,给自己立flag。
凌冉和炆哥也是这样,相聚离开的画面一点点的到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想他,她早就没有与脑子里住着的人形影相伴的感受了。
但是她承认她很想要,去想他。
嗯,想念一个人那样的,去想他。
炆哥又出差了,凌冉还是没记住他说哪天回来。
2-
夏凌冉送炆哥到T1,再去T3接爸爸妈妈。
从他家接上他,凌冉说,“你开。”
嘴还没合上,炆哥就开口了,“我开我开,你赶快休息一会。”
凌冉脱掉鞋系好安全带,面向炆哥蜷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怀里抱着他整只右臂,头靠在他右肩上。
“宝宝,你这样坐久了不舒服,你把座椅放躺下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这么抓着。”
“你躺下也能握到我的手……”
“不要不要不要!”
“我怕你这么困一会接上你爸妈怎么开回家?”
“啊、啊、啊!”
“好好,我不说话,你休息你休息。”
2020年1月4日,算上第一次见面,他们认识才两个月出头。炆哥经常得出差,这一次凌冉决定在分别前就要紧紧的拥住他。
中学时她帮同学写情书,“爱情太长,时间太短”;现在看自己,爱情太短,时间太长。
最初的爱恋与后来的区别在于,倾尽所有与全数保留。
既然不是能倾尽所有去与人相爱的人,既然要保留的、不能给予的太多,为什么不在自己还想要的时候去放肆的索取和得到?
我是个贪婪的人,我想要的时候,就一定要拼了命的得到。
夏凌冉,认真谈一场恋爱,你没有那么差!
3-
到T1的出发层停下车,炆哥取下背包和行李箱。在人们急促的脚步中,她顾不得旁边是否有些许的注视,很自然的搂住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那是分别礼,是包含了所有叮咛、牵挂、祝福与思念的goodbye kiss。
只是个礼仪而已。
开车由北向南往T3的路上,北京少有的无霾的晴天有刺眼的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这一天的日光中最后的余晖泼下离别的墨,照耀整座城市。
不经意的,她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随着车窗外一辆辆汽车的驰过,她的影子转瞬消失,又悄然再回来。
影子一直都在,是什么原因许久却不见?
三九天是不是才开始,她却已经穿着短袖的毛呢外套,春天快来吧!
寒冬,不仅仅是季节,凌冉觉得她人生的寒冬就要过去了,因为他。
这该是一个不喜绿来闹的春天吧,失散的殷红即将轮番挂牌登场。
车窗上那只怒放的影子不断的幻化,无法定格她飘摇的姿态,透明的、灰绿色的、反光的她仿佛曼珠沙华,一如既往的高调和寂寥。
越来越困,元旦后两天的加班熬夜缺觉令凌冉开始涣散起来,视线里有“T3航站楼”的牌子。
她的眼神逐渐掉落,刻成了窗花,一层一层落在挡风玻璃上。
要如何知晓,那光芒折射出的光影里,究竟是躲藏着我的躯壳,还是我的灵魂?
离别,就是这样的一种说不清,燃尽了轻薄的纸,被风吹向高处,再黯淡到缓慢的飘落。
4-
一个多小时后,炆哥发微信,他登机了。
“回来你会来接我吗?”
“接!自己的男人为毛放着给别人第一时间见,自然是我第一个见。”
惯性的骄傲,凌冉回复他。
炆哥报平安的时候,正好是凌冉接完爸妈刚进家门的时候。
“你好好陪爸妈,我到了,现在进入工作状态。”
“工作愉快注意安全!多吃饭少喝酒!”
这是最后的微信内容,字数不多。
打开墨迹天气,凌冉在界面里搜湛江的气温,她意识到她这个男朋友比她早的,已经进入了春天。
从她和他开始撩开始缠开始腻开始粘在一起,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物理距离间隔这么远,也是第一次他们之间一天一夜不聊微信。
工作而已,不能认真对待工作的人,也没法认真对待生活。
两年前有个男的追凌冉,每天换着内容变着花样发微信。
有一次凌冉到晚上都没回复他,哥们儿直接从网上查到她单位的号码,打电话过去了。
八点半,她刚开完会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前台留值的小姑娘跑过来说,“冉姐,有个男的说他今天联系不到你,他去你家找到了你的车,你是不是今天没开车啊?他说你夜盲,不开车晚上回不了家,让你等着他来接你。”
凌冉实在受不了这种人,一个人若是不懂得对工作的投入和付出,就不适合生活在北京。
她从不觉得能从做过的任何一份工作中获得愉悦或成就,但是她看到了钱啊!
她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在每一份工作中,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后来还有一哥们儿撩她,某个周日约她,凌冉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哥们儿在她办公室从早上九点坐到中午,给她买了外卖跟她一起吃完午饭,又傻坐到下午五点,没声响的离开了。
在厨房陪妈妈做着饭,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想起这些搞笑画面,强忍住不去打扰炆哥的小情绪。
对炆哥,她有着如己的态度,她不想有天在她工作的时候,身边有个人磨磨唧唧说爱情。
工作是面包,爱情是果酱。
连自己的责任都担不起的人,凭什么能扛得住凡尘俗世中高高在上的奢侈?
5-
妈妈边做饭边碎碎念,唠叨家长里短,少不了也悄悄说几句爸爸的坏话,什么时候爸爸洗的碗不干净了,什么时候爸爸跟老友聚会没忍住多喝了几杯的。
凌冉听这些话心里高兴,数一数,爸爸妈妈已经走过了四十多年。
即便就在身边离得这么近,她仍想不出爸爸和妈妈这四十多年是怎么在时间的洗礼中风雨同舟的走过。
换了是自己,能跟谁走过人生中的四十多年?
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能陪自己走过四十多年吗?
女人须经得住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了欺骗,忘得下诺言,放得开一切……
时间很长,相遇不过一瞬。
有人意在乔装打扮、左右顾盼,后来我明了,那不过是为她们自己的保全。
当干燥的空气笼罩在这座多变的城市上空,当汽车呼啸而过幻化成遗留的叹息,当我可以目光镇定地端详那个倒车镜里的自己……
我终于可以这样看着自己……
当下素颜无妆,长发乱卷成两只小辫挂在耳后,睁大疲倦的眼,细长的脖子上纹着光阴的齿轮。
还有这张干燥的嘴唇上,断裂的枯皮写照女人的轻薄。
嘿嘿,她们要保全,我只要轻薄。
若我有足够重量,怎会在这座城市里独自漂流至今?
这样的认知,多少有些乏味。
同一个物件,于她她她,是浓长浅短的缘分;于我我我,是灾难后再度注写甜蜜的引言,教人沉沦。
爱情,是我的一件奢侈品。
“妈,今天吃完饭我洗碗,然后咱俩刷剧吧!好久没跟你一起看电视了,让老爸自己去散步去……”
“什么剧?”
“《小时代》。”
“没听过啊,讲什么的?”
“就是四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后的生活,有工作,也有爱情。”
“你都什么年纪了,还看大学毕业生的剧情?你有空看戏里的爱情,不如真的去找找你自己的人生伴侣。”
“我年纪大怎么了,我四十周岁还没到呢,谁看我不是三十岁的样子啊!我不多看看别人的爱情剧,上哪去找您看对眼的人生伴侣?”
“你人生伴侣要我看对眼?我说你就一个字,妖!”
“那可不?不妖的都成神仙姐姐嫁人了!我要成了神仙姐姐,还能有空叫您陪我看电视啊!到底陪不陪我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