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最后一家早餐店酸奶,看看时间十一点。心想着中午该买点什么菜,兜里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称,没有犹豫接听。
“心兰姐”电话那头传来已经久未联系的声音。是他,虽然他比她大,但他还是乐意这样叫她。她也习惯了这个称呼。“嗯”
“你能抽空过来下吗”?
她收起电话骑着电动三轮车赶到他的餐馆前,他已在马路对面的树林石凳上坐着等她。她停好车,走过去。
“我哥走了,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她心里隐隐的抽搐下,缓缓地接过信件,盯着信封上的名字,手停在了半空。是他的字迹。
“心兰姐,这信在我这揣了好几天,我想着还是交给你比较妥当。我那还有事,不能陪你,你,别太难过”。
她晕晕糊糊骑车回家。耳边一直回荡着刚刚那句话“我哥走了,走了,走了…………”
她拿出信,白纸上黑色刚劲的略草字体映入眼帘。
心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原本我是应该悄无声息的走的,可这段时间我脑子里就跟放电影似的,一直都是你的影子。昨天晚上我看到你远远的站着,看着我笑,我想跟你回去,却怎么也靠不近你。我拼命的叫你,追你,可你却消失在雾蒙蒙的路那头。
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想你,就像我也没有办法赶走我身体里成千上万只啃噬骨头的蚂蚁。既然都没有办法那就这样吧!我记得你说过,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当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时候,那就接受吧!所以我接受自己想你的心思,我不想再躲着,我不再克制自己。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轻松多了。
我走了,喝了孟婆汤一切痛苦挣扎都会烟消云散。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到了那个我该去的地方。此生,有你陪我走过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已经足够。我的兰儿,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爱你、护你、陪你到老!
萧彬留
泪眼濛濛中那个苍白消瘦的脸庞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早上,她想赶在上班前把昨天看过的那双靴子买了,早早的等在北京布鞋店门口。马路两边的店面,门都还关着。路上也没什么人,谁没事大冬天的早上上街呀,除了她。
这样想着打开车锁准备调头去上班了。缓缓的启动左转,车身刚刚打直,听得“哐啷”一声,车子微颤了下。她侧头看去,一个骑单骑电动车的婆婆已应声倒地,一只穿着高跟皮靴的脚压在了车头和坐椅交界的地方。
她急忙上前询问扶起车子,待要扶人起来时,婆婆说脚不能动了,死活坐地上不肯起来。她傻眼了,怎么办呢?婆婆要上医院检查,她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拿起手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在等警察的时候他来了,像是出来晨练了的。她和他认识,在一个朋友家见过两次。在他询问完情况后让我借了张凳子来,扶婆婆坐起来,地上太凉了。
警察来了,公式化的拍照做笔录留口供,看问题不大,婆婆也说只上医院检查下,建议我们先自行协商调理,走了。
待警察走后他悄悄对她说,给点钱打发算了。她掏出身上仅有的两百元钱,婆婆不要钱坚持上医院,还一个劲说自己不是要钱,检查下没伤骨头就好。没办法只有上医院了,她握着手里的钱,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没事,到医院再说,我手上有钱”。
她把三轮车停在布鞋店门口,他已拦好出租车直奔中医院。医院里早上人不是很多,她忙着挂号找医生开单子拍片子,他拿出五百块钱给她,然后楼上楼下背着婆婆等医生等拍片。结果出来没伤着骨头,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医生建议回家调养休息。这期间婆婆打电话她的一个弟弟过来,问清情况也说不住院,但要出营养费。
她把手上看完医生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婆婆,婆婆姐弟俩看了看不接受。他看这情况问了那你说下要多少?婆婆的弟弟问清她两的关系说了,是别人这个事最少也得五千,看你一个女人家可怜给三千块钱算了。
她也急了,我没有这么多钱。婆婆不依,那行,我要求住院,哎呀,我腰疼腿疼屁股疼,哪哪都疼啊。他看这架势也完全明白,这道上的事就是这样,不管愿不愿意事情出来了总得解决呀。看着他把婆婆的弟弟拉出去买了包烟,跟他嘀咕半天。回来营养费变成一千块。商量她同意后,他帮忙垫上了。
事情总算了了。回去的路上,她想起昨天晚上才刚刚存进银行的一千元钱,再也忍不住哭了。那婆婆根本屁事没有,她边哭边说,哭的很伤心。他没有拦她,他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吗。
从那以后ta们熟悉起来,他经常出现在她上班或回家的途中,给她打包好的饭菜,骗她说是跟朋友下馆子没吃完的。陪他吃早餐,他总是自己吃三块钱一碗的热干面,却给她要十块钱一碗的牛肉面,或者打包财鱼面,三鲜面。说他自己吃腻了,她该好好改善改善伙食。他有空就帮她提货送货串街走店,她下班买菜做饭邀他到出租屋吃饭。
那天一起吃完饭后,她笑说,老一个锅里吃饭搞滴像是一家人了。他低头不看她,嘴里清楚说,我还真想呢!那一刻她的心里开出了有生以来最灿烂的花朵。那一晚外面下起了惊蛰的第一场雷雨,那一夜ta们聊了很久很久。
他跟她讲自己以前经历的种种故事,她跟他说生活里的孤苦和艰辛。说到伤心处她哭了,他轻轻的拥她入怀。他感叹相见恨晚没能早点遇到她,她安慰他昨天已成往事,过好未来的每一天才最重要。那一晚他没有回去,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吻干她眼角的泪水,守着她沉沉的睡去……
美丽的相遇让两颗孤独的心彼此呵护着相互照顾着,尽管清苦,但却温暖。相依相伴的美好总像梦幻一样短暂,梦幻在现实面前总像泡沫一样的一触即破!
又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ta们一起吃完饭,她又问起了他工作的事。以前她每次问起他都故意转移话题,说以前的工作自己做的很压抑现在想另外再找。她也没多想,那就慢慢找呗,反正一时半会生活开支自己还不愁。她自顾自说着最近的网店上的收益,憧憬着这一批货卖出去后的种种计划,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渐渐落寞的神情。
他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你上哪儿呀,外面在下雨呢”。“我有事”,“不对,你有啥事啊”?“朋友约我喝茶”。
她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他侧头躲开她的眼睛。她分明看到他眼里还没散尽的雾霾。她拉住他问:“你到底怎么了”?“真有事”。他拉开她的手打开门消失在夜幕里。
她一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呆呆的坐了半天,突然一个机灵站起来,他肯定有事。拿起手机打他的电话,关机了。她想了一分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他。抓起钥匙一路小跑在细雨中。
她一边跑一边四处搜寻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天知道他到底走了哪条路。她站在路口想起他告诉自己住的地方。他是回住处了吗?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他一定是回去了,一定。
她跑到住处问房东婆婆有没有看到他,婆婆不清楚,说我帮你看看,“房间里有灯,应该在吧”。她顾不上谢婆婆直奔他的房间。
门开了,是他的一个朋友开的。
“别藏了,拿出来”。他跟朋友说。
“什么拿出来,彬哥,兰姐在呢,别瞎说”。
“我叫你拿出来”,他冲他吼。
她四下看了看,才发现桌子上的几样小东西,剪刀,锡纸,一头弯曲着的吸管。她瞪着眼睛看着他从朋友手中夺过来几粒红色的“维生素”丸子。看着他熟练打开火机的吞云吐雾,她突然明白他之前给她解释白的是涂料,红的是油漆都是在敷衍她,她也终于明白他眼里藏着的落寞和忧伤是为什么。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夺开他手里的东西,将他推倒在床上,压在他身上扳过他的头,嘴对嘴拼命吮吸。他推开她,她固执地重复着那个动作。一次,两次,三次……他不动了,她趴在他身上开始抽泣,锤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把它吐出来,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扶起她,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我送你回去”,“我不”她朝他吼到。“你累了,这里没地方你睡,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着拥着她出门。
她不知道是怎样回去的,只知道好疼,身上,心上哪哪都疼。他把她安顿上床,她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 ,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看到桌子上他留的纸条:
我试过各种办法,想戒掉它。都是徒劳,我走了,不要找我,你找不到的。
他真的走了,她也真的再也没找到他。
后来一次碰到他弟弟,听说进去了,他为了出来吞了两块两厘米的铁片,在监狱保外就医半年。恢复后被送去劳改一年。
再后来就收到开始的那封信,说是注射过量走的。
她拿起电话打给老板请了个假,给自己半天的时间,对,只有半天。
因为她想起多年前看到的一首小诗:我们的心灵不是大海/盛不下所有的委屈和苦难/满了/就让它溢出来吧…………舔舐伤口的型式/即使今夜泛滥成河/明天/你依然只看到我的笑脸。
爱过,方知心痛;痛过,方知情重。得到过,不怨,付出过,无悔。情没了,爱还在!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