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已有两年,平日守在园内,鲜有外出,跋涉过最漫长的路,不过是十渡。
去十渡纯属偶然,只是友人和我吃饭时随口提及“明早要去十渡,有竹筏和漂流”。我立即有了兴趣。
首先吸引我的,不是“竹筏”,不是“漂流”,而是“十渡”这个听起来遥远的称谓——水与山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由这个地名开始,缓缓铺展开来。
第二日前往时,车道很窄,往行的车流大,一路的拥堵。也是在与司机交谈中得知,原来不仅有十渡,十渡之前有一渡,二渡,直至十渡。这时候由于名称的重叠引发的距离感也变得层层叠叠。
一路上行途困顿,随行的人或是音乐,或是漫无边际的闲聊,或是看那窗外的山峦。我不知道山峦这词用的是否恰当,在道路两旁,这些山近乎直角的形貌显得异常挺拔和高峻。
我与随行的人交谈时说,我家乡所在的南方难有这样的形貌,纵是有,也不会有这样漫长的,冷峻的,近乎直角的山。这些山应该是在我没有来燕北时我脑海里深藏的印象。我记得天龙八部电视剧里,在讲述乔峰身世的那段,画面的背景就有这样的景象,而由此引发的印象伴随至今。
“你说它像不像裸露的骨骼,或是像男人的腹肌?”我问随行的人,回应是迷糊困顿的微笑。
我看着窗外,脑海里涌现出的是王安石的“潜山归去来”,想来这里一路的山未必能“潜”,王安石是江西人,他写这首诗的时候也是在南方的舒州,南方的山是繁密的树,是红色的土壤,是清晨的雾气,是弥散的丁达尔光,是视野远处如同水墨的层叠的、起伏着的淡淡灰青色。我们那里是丘陵,而这里是山。
突然想起出发前另一个友人告诉我:“你去的地方处于燕山山脉。”其实不然,之后我进一步获悉,十渡属于太行山山脉。若追究起源,其源自太行山深处的拒马河,溪流汇聚,大小山沟峡谷。拒马河河水很大,当时的条件无法架桥。20公里的行途,每过一个山头,便要途径一个渡口,一路十处,十渡由此得名。即使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已经拥有高铁,拥有飞机,拥有轮船与汽车的今天,我们依然要遭遇文明带来的拥堵与行途的难渡。
提及“渡”,不禁想到水浒传中,林冲背挑大雪,只身投梁山的那段诗词——“天涯孤客真难渡”。场景里必定有这更难的山,更难的路。我踹度林冲的心境,有难耐的寒气,也必有凛冽的洒脱。如此想来,每个渺小的生命里,都应该有这样的抗争,有这样的大雪。每个经历过打磨的心,都需要走完这难渡的路途。
十渡一行,很多印象都在脑海中脱落。唯让我心存念想的,只有这幽远的地名,这北方的山,与这难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