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座永远不会宁静下来的都市,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在喧嚣中奔跑着。有人快乐,有人悲伤,有人没完没了地思考人生,有人从来顾不上考虑任何事情。
这一天的早上,整个都市被重度雾霾笼罩着,连路灯的光都透不出来,仿佛恐怖电影《寂静岭》,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顾小玥有点儿沮丧,本来就要获得那最后一句诗词了,却被梅欣洛搅了局。梅倚霜并没有明面上拒绝她,只是说,不记得诗句具体的内容了,东西都存放在银行保险柜,这几天空了就取出来交给她。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小玥只好起身告辞。梅欣洛一个劲儿地挽留,还问是不是她回来得太早了。毕竟已经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顾小玥也觉得没必要再多费唇舌,坚持着离开了。
清晨的时间,因为雾霾,顾小玥取消了晨练,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窝在被窝里,翻来倒去地研究那三句诗。可是,再怎么努力也都是白费,好不容易又迷迷糊糊地睡着,居然还做起了梦。
似乎是为了应景这重度雾霾的天儿,在顾小玥的梦里,也是混沌一片。但是,不再是她小时候的梦寐,她就是她,清醒又理智。本来走在大街上,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可下一秒就进了一条幽静的胡同。一旁有隐隐约约的水流,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唱着婉转的曲子。
顾小玥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声音特别好奇,或者是有一种渴望,似乎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唱曲儿的人。于是,她就一直往前走,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走着走着,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竟然成了赤足。路面很粗糙,又冰凉刺骨,她的脚踩在上面生疼。这个时候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就要醒过来,却被她自己的意识制止了。
然后,李峰突然出现了,就在她的眼前,她想转身逃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表情里有一种不能拒绝的强硬,还有一丝残忍。他把嘴凑到顾小玥的耳畔,轻声说道,“来,我带你去见我的妈妈,她也是你的妈妈!”一边说,他一边开始笑,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笑。
顾小玥挣扎着,可是她的脚很疼,越来越疼,疼到每迈一步都好像是踩在尖锐的碎玻璃上似的。她也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雾霾一下子淡了,可是天气还是很冷,是那种往骨头里渗着的冷。远处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个画着浓妆,佩戴着行头,身着青褶子戏服的女人。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优雅端庄。
顾小玥不懂京剧,更不懂这打扮、这唱词是什么意思,她只想离开,可是身体却被李峰紧紧抓住,除了往前走,什么都做不了。
“你看,她有多美!这副青衣的装扮多迷人!咱们的妈妈啊,这辈子理应是颗闪耀的明星,无论是在哪里!”李峰的嘴依旧在她的耳边,他一边说,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和发梢。顾小玥发现自己开始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下一秒,李峰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尖刀。他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那么那么深地爱着你!只可惜,你不相信我,你怀疑我!”他的语气越来越冷酷,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的,他们走到了那女人的面前,女人停止了吟唱,她回过头来,正是年轻时温柔高贵的白婉滢。她没有看李峰,似乎没有看见,亦或是故意忽略了。她展开明媚的笑容,向顾小玥伸出了双手,“晓晓,我的女儿!来,到妈妈怀里来,你知道吗?妈妈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刻!”
紧抓着顾小玥的李峰的手终于松开了,顾小玥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她扑向白婉滢,不是冲进她的怀抱,而是拼劲全力把她推开,“快跑!”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一把尖刀刺入了白婉滢的胸口,李峰狰狞地大笑着,他的手上染满了鲜血。白婉滢一愣,身体一顿,向地上倒去。顾小玥凄惨地哭喊起来,这一哭,令她蓦然惊醒,她还在自己的宿舍里,被子已经掉在地上,她的一只脚卡在了床旁边的椅子扶手的栏杆里面。
她还在哭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她的胸口起伏得厉害,仿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真实的生离死别!
早上八点二十分,没精打采的顾小玥推开了派出所办公区的大门,这一次她很小心地把门合拢,低着头走进了换衣间。
十分钟后,她被叫进了王副所长的办公室。面对着一脸怒容的新领导,顾小玥就好像没有带着脑子上班一样,面无表情地听着训斥,机械地点着头。
本来准备和这刺头有的一拼的王良栋,在吐沫星子横飞了半天之后,被顾小玥绵羊一般的反应弄懵了,他怏怏地停止了训斥,反而觉得自己或许过分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能吸取教训,改变自己浮躁的个性,好好工作,争取尽快转正。”
顾小玥平平安安地离开了王副所长的办公室,一众好热闹的警员也都是惊讶不已。但是,毕竟是上班时间,大家都收敛了心性,开始了工作。
“你今天要不帮忙整理一下去年的工作总结和归档吧?”负责内部统筹和协调工作的黄警官找到了百无聊赖、正在休息室晃荡的顾小玥,后者点了点头,和他进了办公室。
过了没一会儿,梅欣洛居然来了。一来就拉着顾小玥的手,神神秘秘地说有重要的事情。黄警官有些不大高兴,却被顾小玥糊弄了过去。两个人出了派出所的办公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悄悄地说起话来。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梅欣洛先是翻了个白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质问着顾小玥。
“你什么意思?”顾小玥毫不手软,生硬地回了一句。
“你昨天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药?她整个人跟傻了一样,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回房睡觉去了,一睡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醒了吧,也不吃饭,就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揉着太阳穴,让我看着好心急啊!”梅欣洛沉着脸,很不高兴地说道。
“我就是和她说了一些往事,可能触碰到了她心里的不愉快。这次的谈话毕竟涉及命案,肯定有让她担心的地方。你怎么今天就来上班了?应该留在家里好好陪陪她。”顾小玥小心翼翼地说着。
“嗨,单位事情多呗。我前一段时间请了不少假,现在快春节了,管片内的例行检查还没有弄完呢!再说了,我今天过来,是有任务在身的。”梅欣洛一改往日里的故作姿态,快速地说着。
“啥任务?”顾小玥有点儿奇怪,不知道梅欣洛这又唱得哪一出?
梅欣洛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小玥一眼,悄悄地说道,“我妈妈说什么诗句想起来了,让我告诉你。”
顾小玥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真的?那你赶快说啊!”
“急什么?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是故宫丢了东西,对吧?我妈都告诉我了。她还一直说,应该年轻的时候就了结的,什么都是她的错!”梅欣洛故意语重深长地说着。
“四句诗,由四个人分别拿着,凑到一起才可以找到藏宝地点。这简直就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忒邪乎了!你相信吗?我妈妈说得可认真呢,看来她的老师真不是一般人!牛!”梅欣洛说得两眼冒光,倒是顾小玥有些吃惊,没想到梅倚霜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女儿。
“应该是这样,所以我需要你妈妈的那句。”顾小玥忍住性子,看着梅欣洛说到。
“那其它的三句呢?你都找到了吗?”梅欣洛仍旧是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好像听说的事情是个冒险故事。
“洛洛,这是案子,不要再打听了,我不能多说。又不是寻宝游戏,你这样子跟个小孩儿似的。”顾小玥被她纠缠得有些头大。
“切,少拿案子吓唬我!我就是觉得神奇嘛,多问两句,你说会不会宝物藏在一座古墓里?”梅欣洛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的眼睛转来转去,模样煞是有趣。
顾小玥终于烦了,“去你的吧,还鬼吹灯呢!你说不说,不说拉倒,我忙着呢!你没看见黄警官那张脸拉得多长?”一边说,她一边转身要走。
“哎呀,好好好!我的姐,就是这副脾气。给,就是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而且什么意思呀?我妈娇弱女子一辈子,哪里来的飞马,还闯什么云关?”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张纸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顾小玥。只见上面写着一排小字,“飞马闯云关”。
两个人不再继续聊天,一同往办公楼转过去,刚转到一侧,进出的大门像是刚刚被人推开,正在缓缓地合拢。顾小玥快步上前,却没来得及看清走进去的是谁。
和梅欣洛分了手,顾小玥也进了办公楼的大门,她干脆直奔厕所,急急忙忙地把早就记在脑海里的另外三句诗一起敲进了手机的记事本里。
“陈屹严:钟鸣战鼓擂
白婉滢:安邦定乾坤
吕海铭:华夏惊天地
梅倚霜:飞马闯云关”
她左看右看,这一番琢磨,突然发现第三句里有个“天”,也有个“地”字,第二句里有个“安”字,难道是“天安门”或者“地安门”?不对,不可能是“天安门”,谁有那么大的能耐?那就应该是“地安门”,可是,找不到“门”字啊!
一向喜欢猜谜、破谜的顾小玥,绞尽脑汁地对着剩下的两句琢磨着。突然的,仿佛灵光突现,“对啊,飞马闯关,马跑了,不就剩下一个‘门’字吗!太棒了!”她一拍脑袋,兴奋异常!
终于发现了三个句子里藏匿的“地安门”,顾小玥赶快调整了一下顺序,一首五言藏字绝句立刻呈现出来:
“华夏惊天地,安邦定乾坤;
飞马闯云关,钟鸣战鼓擂。”
顾小玥虽然不懂诗词,但也大概看懂了意思。这是一首安邦治国的豪迈诗作,是将士冲锋陷阵的呐喊和斗志。
她不再研究诗词的含义,而是继续猜谜。“地安门”早就不在了,顾小玥并没有弄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反而是剩下的最后一句,里面的两个字引起了顾小玥的兴趣,那就是“钟”和“鼓”两个字。
“我的天啊!难道真品就藏在附近的钟鼓楼吗?”顾小玥一想到这里,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李珗先生玩儿了这么多的手段,而真相竟然就在眼皮子下面。
被这个发现激动莫名的顾小玥冲出厕所,刚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哎,李峰!你不是刚进门没多会儿吗,怎么又要出去?”
紧接着,李峰的声音传来,“老严,我有个材料得赶快送车管所,一会儿就回来。”紧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走廊另外一侧的顾小玥突然想起了刚才和梅欣洛转过墙角时,看到的关闭中的大门,她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早晨的噩梦烦扰。
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时间,顾小玥换上便装,悄悄地溜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直接奔着不远处的鼓楼走去。在这之前,她已经把这首五言绝句发给了方健,但并没能多说话,听起来方队很忙,应该是又出了命案。方健只是叮嘱她小心行事,随时和“油条”保持联系,让她晚些时间再详细汇报。走上大街的顾小玥,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身后,有个推着三轮车的男人已经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京城的中轴线上,从南到北排列着一系列的皇家建筑物,从前门到故宫,从景山到钟鼓楼,气势磅礴、设计规整,形成了独特而严谨的风范。
北京钟鼓楼由两座相距百米的宏伟建筑物组成,其中的钟楼通高47.9米,重檐歇山顶,上覆黑琉璃瓦,绿琉璃剪边,是一座全砖石结构的大型单体古代建筑。而其南面的鼓楼通高46.7米,三重檐,歇山顶,灰筒瓦,绿琉璃剪边,是一座以砖木结构为主的建筑。
两座楼始建于元朝,并经过了历朝历代多次的修缮,在元、明、清三朝,钟鼓楼作为古都的报时中心,鼓楼置鼓,钟楼悬钟,"晨钟暮鼓",循律韵通。
别看顾小玥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工作地点离钟鼓楼不过十分钟路程,从外面经过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
因为是冬季,参观的游客不多,顾小玥买了票,先是进了南面的鼓楼。进去之后,她才从介绍上面了解到这座两层的建筑,已经存在了近一千年!在一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顾小玥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于是顺着东北隅的蹬楼小券门和蹬楼通道来到了二层。
二层的鼓楼陈设着标志性的物件,那就是居中而立的一面古旧大鼓,四周有些展品,包括作为古代计时器使用的碑漏和铜刻漏。一个小型的旅游团在导游的带领下,正在边看边聊着。在东西两侧分别有两个房间,应该是以前的官吏和下属办公的地方,或者是物品存放处。如今都关闭着,外面挂在“游客止步”的牌子。
整个二楼的面积不算太大,展览区一下子就看完了,可两侧的房间却没法儿进去。顾小玥趁着四周有游客走来走去,悄悄地趴在门缝处向里面张望。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再也移不走目光了。因为西侧的房间里,除了零零散散堆放着的杂物以外,房间后面的墙壁上正镶嵌着一块汉白玉石雕刻而成的浮雕!即便里面的光线暗淡,又有不少东西挡着,顾小玥还是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管不了那么多,她索性用力推着被链子锁锁住的大门,尽可能地把门缝多推开一些,歪着脖子寻找着合适的角度,企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正在此时,她身后响起了一个气冲冲的声音,“喂,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那个房间外面挂着的告示牌看不见吗?”
顾小玥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就被人拉动了,她一个扭动,手臂已经挥出,“砰”一声打在来人的身上,后者“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你怎么还打人?你这是什么素质?”一位中年妇女揉着胳膊,气势汹汹地瞪着顾小玥,她的制服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胸卡。四周的游客立刻围了上来,开始指指点点地掺和着。
顾小玥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习惯,没办法,都是在警官学院时散打教练训练出来的。她赶快凑过去,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女人吓得连忙往后躲,又踩了后面人的脚,一时间现场乱成了一团。
“唉,”顾小玥叹了口气,扭头打算下楼离开。她身后的女人却突然大喊起来,“你别走!打了人,还偷窥国家文物,一定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你偷了什么呢!”她一边喊着,一边用手里的对讲机叫保安过来。一众游客更加兴奋,居然拦住顾小玥,不让她下楼。
快要忍不住的顾小玥几乎巴掌就要扇过去,楼梯上突然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啊,顾小玥?你怎么跑这儿闹事来了?”说话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梅欣洛!
顾小玥也是吃惊不少,她让开位子,梅欣洛和后面的保安都一起上了楼。“散了吧,散了吧。这有什么热闹可看?这位是我同事,都是误会一场。”梅欣洛疏导着围观的群众,让保安指挥着大家小心脚下,顺序着下楼。
“苏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都怪我,这位同学是刚分配到办事处的实习生,今天跟我出来检查,怎么就被您当成小偷了!”别看梅欣洛平日里娇滴滴的,说话没什么正经,可真到了工作岗位,那上级领导的架子端得可绝对是有模有样。
那位姓苏的工作人员有些挂不住面子了,正想喊冤叫屈呢,顾小玥却先行一步,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苏大姐!都是我不懂事,没伤着您吧?”
姓苏的工作人员这下子面子里子都有了,她赶快说道,“没事儿,没事儿。都是为了工作嘛!你要检查储藏室,对吗?稍等,我去拿钥匙。”说话间,她走向楼梯,经过梅欣洛时,又是一番客气。
“怎么个情况?”等到苏女士下了楼,顾小玥和梅欣洛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顾小玥毫不客气地说道,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检查工作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马上要春节了,鼓楼钟楼在年三十晚上可是有革命任务的,市委领导干部要敲钟迎新的啊!防火防盗一系列安全措施,每一条都不能疏忽。”梅欣洛没好气地看着顾小玥,“你是不是神经了?不好好工作,跑这儿瞎溜达啥?”
“嗨,别提了!我要是告诉你,你都不一定相信!我弟你知道吧?他老婆家的亲戚这几天就过来,有一个说是学习啥民乐的,非让我帮忙看看什么鼓啊、钟啊,这不中午休息吗?我就过来瞎晃晃。”顾小玥一通胡邹乱扯,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你就编吧,以为我是三岁半小孩儿啊!这钟鼓楼是报时用的,和乐器能粘个屁关系……”梅欣洛越听越气,“要不是我救你,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苏女士回来了,她一边介绍着,一边打开了两侧的大门,同时把一条铁链拴在楼梯口,暂时禁止了普通游客上楼观光。
梅欣洛把手里的检查册塞给了顾小玥,“小顾,你一边核对,一边登记,记得这些检查项目都要打勾。”一边说,一边率先走进了房间。
顾小玥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在心里还是对梅欣洛的救场感激不尽。她先是假模假式地扫了一眼检查册上面的条款,苏女士赶快凑了过来,一一讲解着,倒是圆了顾小玥外行的丑。
走过屋里堆放整齐的杂物,顾小玥终于面对着浮雕了,她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因为她见过这幅作品,那正是她在“集萃轩”看到的那张画作!
与画在纸面上的画作不同,这幅汉白玉石的浮雕立体感十足。画面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左侧是地安门和后面影影绰绰的人群,而右侧则是行将出征的军队。正中央一位将军策马而立,他的马旁还有一名跪在地上充当马凳的奴隶。画面的右上方,一轮圆月挂在一处被放大的屋檐上。整个画面没有合理的尺寸比例,但有着极度突出的跳跃感,磅礴的气势跃然呈现眼前,让人有种“风萧萧战马嘶”的真实感!
“怎么样?帅吧!”梅欣洛也凑了过来,眼睛没看浮雕,而是盯着顾小玥的脸。
顾小玥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思绪,“你见过?”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从浮雕上移走。
“我当然见过,这块浮雕也不是今天才镶在这面墙上啊!”梅欣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顾小玥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是啊,我最近傻乎乎的!”顾小玥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
一旁的苏女士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放下了手里正在整理着的杂物,也凑了过来。“这块浮雕原来不是这里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镶嵌在这面墙上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顾小玥和梅欣洛移到了墙壁转弯的侧面,“你们看,这里应该是后来才固定在一起的,那块浮雕更像是块影壁,但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和墙壁连接在了一起?”
走到侧面,这才看清楚,在墙壁的拐角处,鼓楼的两侧内墙像是后来才契合在一起的。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有一条隐隐的接缝,被腻子仔仔细细地填满,外面用了涂抹鼓楼内墙的油漆,刷得非常均匀。
“哇,您要不说,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梅欣洛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间屋子比对面的小不少,原来是加了一层这么厚的墙,会不会墙壁里面是空的啊?都可以做个暗室了!”
“您说这不是原来的东西,可这么大一块浮雕,怎么弄上鼓楼二层的啊?”顾小玥想起了那狭窄陡峭的楼梯,很是不解。
“你们看那边的栏杆,”苏女士来了兴趣,指着外面大厅里的红木栏杆说,“为了传音的效果,鼓楼和钟楼在设计上都有大面积的空隙,不设墙壁、窗户和门,这块影壁虽然大,但可以直接从外面钓上来,这不就没问题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就没有人研究过吗?”梅欣洛一边说,一边绕到了另外一侧。
“八十年代的时候,文物局的专家过来看过,说应该是明朝时期的作品。但具体为什么在这里,就没人弄清楚了。”苏女士说完,有点儿为难地问道,“咱们检查的差不多了吧?现在是开馆时间,总封着二楼不太好。”
顾小玥和梅欣洛这才想起来正事,“去对面那间看一下,该检查的地方过一遍吧。”梅欣洛说完,从顾小玥手里拿过检查册,“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她对着顾小玥问道。
“哦,那个,我再看一眼这个浮雕,行吗?”顾小玥已经再度回到了中间,继续看着。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王林老爷子提到的那块大影壁,无论是尺寸,还是材料,都和面前的墙壁匹配无误。如果真是这样,那诗句里的“地安门”就容易理解了,那是这浮雕最早的出处啊!
等到梅欣洛和苏女士去了对面,她拿出手机,快速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在快门的闪烁中,她突然发现,中间的将军身着的盔甲上有一处颜色略深的凹槽,就在佩刀的旁边。
她凑近看去,伸手触摸着浮雕的凹凸纹路,那位将军的佩刀花纹极为繁杂,刀鞘上的细纹更是精致无比,猛一看去,与兽皮无异,令人惊叹!在佩刀的里侧,紧挨着盔甲的部位,有一处隐蔽在佩刀刀柄背面的图案,有些特别。顾小玥伸手过去触摸着,鼻子也快要顶上了。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她一下子看清了,那是一块配饰吊坠,圆形的凹槽里空无一物,但其上面的挂绳和下面的流苏都一清二楚地被雕刻了出来。
顾小玥瞪大了眼睛,她蓦然想到了那块属于她父亲陈屹严的雌珏,毫无疑问,就是这凹槽中应该有的物件。被这一发现激动不已的顾小玥,居然都没有听见梅欣洛喊她离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