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昌绣坊有两件宝物:一卷绣线和一根针。
线如天蚕丝,光泽闪烁且手感柔软,能在一盏茶之内变换七种色彩,坊主视其为镇店之宝,只自己每日观摩,不许外人赏玩。
那绣花针名为利骨,端端正正地插在那卷线中,针头时时泛着幽光。利骨可随人心意自动变幻针孔大小,如此宝物,坊主亦是珍藏。
一日,知府大人兴起,非要来一睹两件宝物真容。坊主得罪不起,只好哆哆嗦嗦献出七彩线和利骨。
知府大人顺着线头拉出一截丝线,覆于白纸上,果见那细细的线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依次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他又拔下插在线卷里的利骨,脑海里想着大一点,那针孔果然就大上几分,知府大人顿时喜不自胜,爱不释手。
“小女尤擅女红,这针线,我买了,贺她生辰。”知府大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坊主,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坊主还来不及拒绝,知府大人就揣着七彩线和利骨走了,他身后的随从撂下一百两银子。
知府大人回到家中,又将两件宝物拿出来在灯下细细打量。他的夫人凑过来瞧了瞧,不悦道:“你莫不是上当受骗了?明明只有橙黄绿青蓝紫六种颜色,哪里是七彩?”
知府大人揉揉眼,再定睛仔细看,绣线确实只变幻了六种色彩,没了他之前看到的赤色。
夫妻二人不解,又将女儿换来看。小姐拿着线端详良久,惊道:“只变换了五种色彩,怎生唤做七彩线?”
“可我先前确实看到有七种颜色,眼花不成?”知府大人疑惑不解。
“不是有六种颜色吗?”知府夫人也奇怪。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摸不着头脑。
“让大家都看看吧!”小姐提议道。
于是,管家、账房先生、师爷、小姐的奶娘都被召集过来。
管家盯了那线一炷香的功夫,抹了一把汗,才道:“我看了两遍,这线只能变换绿青蓝紫四种色彩。”
话音刚落,账房先生就跃跃欲试。然而他只看出了青蓝紫三种颜色,连绿色都没了。
每多一个人观赏,那线就少变换一种颜色。
轮到奶娘时,她足足瞪着大眼在灯下看了半个时辰,最后才讪讪道:“难道老身这双眼不中用了?这明明就是普通的白色绣线啊,半个时辰也没变色。”
闻言,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打鼓。
“这针倒蛮好看的。”奶娘一边说一边就去拔插在线卷深处的利骨,甫一拔出,她就眼睁睁看着那针断成了两截。
吓得奶娘扑通跪在地上,不停求饶:“老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实在是这针蹊跷,断得莫名其妙。”
屋内一下子安静到极点,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是妖精鬼怪作祟。爹爹,你差人把这两件东西扔远一点吧,免得我们沾了晦气。”小姐怯怯开口。
知府大人没有理会她,不言不语,闭目深思,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仿佛魔怔了。
屋外,两个总角小人悬在半空。小女娃愤愤道:“净是些没见识的,我们是得道的精灵,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小男娃牵了她的手,温声细语:“出来这么些年了,师傅他老人家该想念得紧,你也玩高兴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等等,我再点化点化他。”小女娃一扬手,一道金光遁入知府大人的灵台。
一阵晚风轻拂,两个小人就无影无踪了。
风穿堂而过,知府大人突然睁开眼,口中喃喃:“鄙人知错,知错。”
据说知府大人自此以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爱民如子,两袖清风。
【无戒365 第6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