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在外地已经漂泊了十年,期间他总是会不定时地回家来,有时呆上一个星期,有时可能两个多月。
在村里人看来,他这样太不正常了!于是,阿文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中心意思出奇的一致:年轻人不好好打工,三天两头地回来,太懒太不像话了!
阿文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成了一个大恶人!他们万万容忍不了他!所以,只要阿文出现在村子里,他就能感受到射向他的那些冰冷而恶毒的目光,他似乎做了亏心事一样,别提多难堪了!
不仅如此,他还经常被村里的老年人追问:
“怎么又回来了?”
“这离过年不还早着呢吗?”
“啥时候走啊?”
…………
每每此时,阿文都会很心虚地给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然后很有耐心而谦卑地回答:
“我回家来办身份证,快过期了。”
“我家小孩这几天不舒服,爸妈年纪大了,照顾不好。”
“庄稼马上就要收割了,忙完再走。”
老人们对这些回答似乎并不满意,撇着嘴走开后,很快就融入到村里的“闲话中心”,继续对阿文进行着刻薄的议论。
一次,阿文准备去屋后倒垃圾,猛然看到村里一个最看不惯他的老太正在垃圾桶旁边经过,他赶紧提着垃圾准备回屋。
哪知老太已经看到他了,她赶忙一路小跑过来叫住阿文:“你怎么还不走啊!”阿文感觉自己要烦死了!
他很奇怪,这老太平时三天两头打针吃药,背驼得就像一张弓,走路颤颤巍巍的都要拐杖,这时哪儿来的这么大精神,这一路小跑过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一种被长期压抑的怒火和羞辱让阿文彻底爆发了:“我再也不出去了!以后就这样呆在家里,啥也不干了!”
老太太意外了,她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来,然后气呼呼地离开了。阿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报复的快感。
村里老人对他的议论更加刻薄了……
几个月后,老人们非但不愿再议论阿文,甚至见着他都远远地躲开了。
阿文现在已经是一位有编制的县城老师了。当初他的学习成绩就很好,无奈高考时分数还是差了一些。想到家里的经济条件,他只好忍痛辍学了。
在村干部的帮助下,他成了一名代课老师,可是,他却让所有人失望了,他教的班级成绩很差。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不是教书的材料。还说干什么养活不了自己。阿文一度自卑极了!为了走出这个自卑圈,他去了外地打工。
他做过保安、普工、统计员、仓管员……可是没有一样工作让他有成就感和归属感。他总是悄悄地捧起一些文学书籍,如饥似渴地读着。
每当此时,同样打工的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他装圣人……他似乎不为所动。
为了节约开支,以及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他便一次次地回到老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不想因为失败再被村里人嘲笑,他宁愿成为别人眼中好逸恶劳的人!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自我,终于有了不出门打工的正当理由!这个理由来得多么不易啊!
他很遗憾,村里的老人为什么再也不问他啥时候出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