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症者的梦

朦胧的场景,我看到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表情黯然,眼神里充斥着冰冷的情感,恨意,尖锐的恨意。

人潮涌动,那仿佛是一个课间。我走在楼梯上,我看到他也走了过来。但他从我身边走过,却没有看我。朝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孟艺走去。他知道我困惑的看着他,但仿佛因为我如此的看着他,他走的更加坚定与决然。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当吴弘的这句话从孟艺的面前穿过我的耳膜,我的脑袋仿佛瞬间爆炸,一片空白,动弹不得。错愕的看着孟艺炸开的笑容,然后把他拉向自己的怀里。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再三的回忆确认我们没有分手,我再三的回忆确认往日那些能够我们如此相爱的那些瞬间。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要如何解释?

“吴弘,你是在报复我吗?你一定在报复我,这不是真的,你肯定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拉着他的手,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伤心的哭过。心像被踏上千百只脚。绝望的彻底。往后的生活不想想,也不知道如何继续。我只想让他回来。撤回他对孟艺说过的话。

可是仿佛一切都没有用了。他的心彻底的不属于我。但我害怕,那早就不属于我。

绝望感蔓延!

梦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是你的潜意识?你的恐慌?你的直觉?你的预感?还是只是脑细胞分泌物的垃圾?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从梦里挣扎着醒来,看了一眼手机,凌晨3点。我枕着他的臂膀,他睡得很熟,我往他怀里挪了挪。把腿搁在他的腿上。然后闭上眼,试图睡着。我没有成功,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他的手机。脑海里反复徘徊着这样的问题,他们还联系吗?他到底对孟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孟艺到底喜不喜欢他呢?很多年前那句,也不是不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每隔一段时间,问候我和他怎么样了,又是什么意思?我陷入自己偏执与纠结之中无法自拔。

多疑又悲观。我是那种看到一场暴雨就担心洪水发生的那种人。把事情想得很坏,把人想的很坏,尤其是当陷入一段感情之中。这是长期以来我的思维定势。为了不被伤害,便先发制人伤害别人。有什么人是不可或缺的?我想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非常好,不能再好了。

我以为他的出现是上苍对我的一种救赎,是送还给我应得的爱。但后来才发现,上苍从来都不会救赎谁,我们只有自我救赎。所谓的爱,不过是更深的深渊,如果你拒绝改变,那降临在你心上的是更具摧毁性的伤害。

想翻他手机的念头最终被打消了,早晨他起床以后,我们微笑,亲吻,拥抱,互相挑逗。一切如旧,像没有发生什么,但又仿佛发生了什么!

那个梦,是那个梦却一直搁浅在胸口,时时想起,悲伤便溢了出来。

他会在我们交合之前深情的亲吻和抚摸,会在之后,让我枕着他的臂膀,拥我入睡!每当我半睡半醒之中的感受到的他的亲吻都让我确信,他是爱我的,很爱我的,没人能够否认和质疑!我不能,他更是,他爱我,很爱我,爱到不能再多一点了!

我知道,就算我们最终没有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但至此往后,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但是问题是,在我的意志之中,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并不妨碍他爱上另一个,或者说,并不妨碍他对别的女人留有朦胧的好感和情谊!

自相矛盾,我的信念到处存在着自相矛盾。我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害怕的是他和孟艺曾经存在着若即若离的朦胧情感,不掺杂任何杂质,存粹如栀子花白,于是彼此成为对方最特别的存在。即使再无联系,那也成为被珍藏的回忆!淡如清泉,却让人回味!

我倒宁愿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有人有非分之想,并且那片美丽的朦胧被捅破过,情感落实,并被现实砰碎,留给对方罪恶或者不堪,互相丢弃,再不愿提起。

我庆幸我闯进他世界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存在的就只是爱情,存粹的爱情,从没有友谊!那种从友谊转化而来的爱情,让我觉得恶心。

起床以后,洗漱完毕,一起去做饭,他站在我的旁边,帮我切菜。我若无其事的问起,“你和孟艺还有联系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闲来无事问问嘛!”

“很久没联系了,一年多了吧!”

“哦!好吧!”

“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吃完饭,我们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起看电影,他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时不时拿脸蹭一蹭的脖子。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轻声说,“我知道你又胡思乱想了,但我和孟艺确实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也没什么好联系的”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提起陈年旧人,但我知道他在安抚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多疑心思。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

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即使他说过他在想什么,即使他此时所说便是所想,但下一刻,他便完全可以改变念头!而谁又知道,前一刻的坦白,是否是他自己先骗过自己,只为了在你面前制造真挚的假象!他每次说他们没什么的时候,我都无可救药的这样想!

更何况,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若无其事的再次提起和解释。




三年前,我离开过他。决然并且没有一丝留恋。

在失望累积到临界点,当分手的决定徘徊许久终于说出口,那个冰冷的他,才仿佛要融化。泪喷涌而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确是在我要决定离开他的时候。而在这之前,我不记得我哭过多少次。

爱意何在?如果那些涌动的情感就只是一直蕴藏在心底,丝毫不漏痕迹,那么爱还是不是爱,还会不会有人信你心里的爱?

他永远都是这样,看着你,但是很少说话,那些男生会对女生做的浪漫的事,说的甜蜜的话,他都不会,木头一样,只会脸红,只会看着你,或者在暗地里,牵手拥抱。我大张旗鼓的喜欢他,几乎全世界都知道,而他的一切却都藏在暗地里,教学楼旁废弃的值班室,晚自习放学后的操场和走廊,总是避开人群,像个小偷一样,有时候我常常想,喜欢我就是一件这么不体面的事吗?

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人尽皆知,全校第一,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可以想象,得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看女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我太过普通,所以更需要一些语言的表达来确定一些事,不管你多喜欢牵我的手,你抱了我多紧多久,你吻过我多少次,你没有说出来,我便看不见你的心。

爱的回应太过迟缓,失望累积,泪流干了,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我离开的时候,孟艺出现了。

孟艺是谁?是我的好朋友,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她了解我,总之比吴弘了解我。她出卖过我的很多信息给吴弘吧。总之,我和吴弘在一起很久的某天,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如此熟络,很多他们之间的事,已和我脱节。在我决定要和吴弘分手时,她没有劝和过。很多事情,当初都没有看的太明白,只是迷迷糊糊的就这样走下去。既然决定断,那就断的彻底,和你有关的一切都彻底的割舍掉。这是我治愈心痛的良药,催眠自我,选择性的遗忘。而和孟艺的疏离,仿佛自然而然发生的,我从没有刻意过。时过境迁,突然回头看过去,便知道很多事情,命运之手已然写就,根本不用你刻意。

后来,关于孟艺和吴弘联系密切的事情传到我耳中的时候,已经在我心里激不起多少波澜了。他们一起去了庐山,他们经常通电话,一通通好久,孟艺失恋的时候是吴弘陪在她身边。也许我有过一点点哀伤,也许有过一点点心痛。

分手两年后,吴弘毫无征兆的提出了复合。

“忘不掉,初恋谁能那么轻易的忘掉。痛了一年半,恨了一年半,剩下的半年,在想要复合和不敢行动之中徘徊,并思考着怎么把你追回来,如果追不回来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吧,两年前是我对不起你。那个时候,为了自己的面子,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甚至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没买给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声音颤抖着,告诉他,不可能。

颤抖因为激动着,莫名的激动,因为心跳加速了,却又抗拒着,害怕着,情感复杂。

“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了,我不相信你彻底忘掉了”

忘掉,谁又能轻易的忘掉。

曾经的身影,影影绰绰,孤魂野鬼般,在你心里飘荡,穿梭,无数次毫无征兆的出现,又无数次消失。夜深人静躺在被窝里默默的流泪,无数次的彻底的无助与寂寞。两年了,手掌相触,胸膛想拥的温度谁又不总是在形单影只时想起呢。身边的朋友分分合合,男生们来来去去,有趣的,温暖的,成熟的,阳光的,他们闪烁着光芒的接近你,吸引你,带你去热闹的人山人海里,让你欢心大笑。但在无人的街道,一个人的教室,空荡荡的图书馆,在你沉思时,在你独处时,你想念的仍旧是那个早已模糊的身影,带着寒意,踏上你的心。

没有忘掉,可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我这么认定着,信念坚定。

一次又一次的请求,一次又一次狡猾的接近,一次又一次动摇我坚定的不可能。他来势汹汹,我害怕了,害怕这是一场报复,一个陷阱。可害怕有什么用,我已经沦陷了。

他手掌的温度让我麻酥酥的,我知道是荷尔蒙在起作用,柔软的嘴唇,坚实的臂膀,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真实是他就在这,在我面前,他爱我,因为我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他越来越用力的抱紧我,他害怕我离开,甚至在短暂的分别时在我面前掉泪,他从没有像这样真实的表达过他的心,他的感受,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坦诚又不设防的他,一颗滚烫的,柔软的心就这样交到我的手里。不真实是因为我被裹挟进这爱的漩涡,像走进滚烫的火焰里,又像跳进了蜜罐中。甜蜜着,却又在回忆席卷而来的时候被炙烤着,痛与焦灼。为了自己不再反复的遭受爱的折磨,不再被冰山冻结,我伤害过他,任性的,自私的。

复合以后,我却比分手的时候,哭的更加伤心。如果已经沦陷了,就让我在爱里更深的沦陷吧,让我甜蜜,让我痛,让我内疚,让我感动,抱着被伤害的风险,毫无保留,迷失自我。

孟艺,就让有关于孟艺的情节被删减掉吧。



我坐在他的怀里,电影讲的是什么,我根本无心思考和观看,他的脸仍旧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我能感受到他的胡茬,感受到他柔软又湿润的嘴唇,勾起了的心火与欲望,转过头吻了上去,他把我抱得更紧了,闭上了眼睛,吻着我,嘴唇,下巴,耳垂,脖子由此慢慢下滑。

柔软的床,潮湿的汗,充满着荷尔蒙的空气。我趴在他身上,他很紧的抱着我,他呼出很热的气,一口又一口的吹在我的肩膀,他喜欢最后的温存,喜欢平静后的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傍晚,外面吹着小风,我们决定出去散步,一起洗漱穿衣。他从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腰带吗,是我没有见过的。

“你新买的腰带吗?还挺好看的”

“不是,这是很久之前的,是孟艺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我们还没和好呢。”

我的心脏又仿佛瞬间被击中,孟艺她为什么要送腰带这种如此私密的礼物。我的紧绷着,却不漏声色。

我们在一条不知名的河边走着,威风拂面,天边有七彩的晕,远处朦胧的城市光影,近处河面行进的船划出一层层涟漪。

那条孟艺送的皮带依然盘桓在我的心头,他微笑的看着我,我没有心思回应他,我说,“给我讲讲孟艺吧,他经常送你礼物吗?”

“也没有,送了一条围巾,一个钢笔,一本书,和刚才你看到的那条围巾。”

“你喜欢她吗?你有没有想过,跟她在一起会是怎样?”

吴弘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紧缩,眼神暗淡,甚至是冰冷。“我讨厌你这样,永远不信任,我讨厌你质疑我,一直到现在,你还是在质疑我们的感情,质疑我的心意。”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害怕你是喜欢她的,害怕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是喜欢她的,害怕你是因为因为没办法和她在一起,才回头找的我。我离开过,可她一直都在”

“可我解释过无数遍.......在你心里我就如此的没有原则和底线。否定过无数次都没有用,你仍然要一遍又一边的质疑我,伤害我,那就当做我喜欢吧,就当做我喜欢她吧,没错,我一直都喜欢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喜欢的都是她,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他一边说着,我一边泪如雨下,急痛攻心,就像在梦里一样。那个与我如此相爱的他突然破碎,眼前的人,陌生又遥远,只有心痛与梳离,往日的一切都坍塌了。我陷入否定一切,抑郁的边缘,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想,穿梭在脑海,心像中了一万只箭,我歇斯底里的哭泣,看着流动的河水。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他无动于衷,没有伸出手来拥抱我,安慰我,泪水让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像跟木头一样站着。木头,就像我们还没分手和复合前一样。往日的甜蜜与委屈都一一浮现。甜蜜如谎言,痛才是真实的。

他不爱我了。

我突然停止哭泣,擦干了泪。有什么东西冲入脑海之中。

我爬上河边的栏杆,看了他一眼,跳了下去,他泪流满面的又手足无措的画面刻在脑海,我一直下沉,心里空荡荡的,只有失重的那种恐慌感。



我突然被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怎么了”吴弘的温柔的声音触动着我的耳膜,他打开灯,看着泪流满面的我,“做恶梦了吗?”我点点头,他把我搂紧怀里。温柔的拍着我,像在哄一个孩子,想助我入眠,但梦里的悲伤缠绕着我,让我无法安宁。

“你和孟艺还有联系吗?”

“孟艺是谁?”

“我高三时的好朋友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们不是经常联系吗?”

“你从哪听说的,我们一直都不太熟,你和我分手了以后,我就把和你有关的人和事全部清理了啊”

“那为什么我记得,你们俩关系一直很好呢?还背着我有联系”

“你是不是做梦还没醒?我现在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你们不是还一起去过庐山,她还送过你腰带,围巾,钢笔,书”

“庐山?我就没去过庐山,我也没用过腰带,围巾,更不用钢笔,不喜欢看书”

“那这可能是我做梦梦见的”我看着他,心里像开了一朵小花,然后笑了。

“别笑了,快点闭眼睡觉”他有气无力闭着眼睛朦朦胧胧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笑了?.......吴弘,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他的吻就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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