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 顺

小白的爷爷是街坊邻居老伙伴们的羡慕对象,这些都是小白姑姑的功劳。每年姑姑都会给老爷子寄新衣服,月月给老爷子几千块零花钱,前年甚至在县城置办了一块地皮给老爷子起了一栋小洋楼。

小白的老爸也为有这样的妹妹感到自豪,人人都说小白姑姑好,小白却不那么认为,尽管爸爸多次提醒他姑姑小时候可喜欢他了,经常抱着他,亲他胖嘟嘟的脸。

小白的姑姑打小敢打敢拼,与哥哥的稳打稳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爷爷还是比较喜欢爸爸的,家里什么事情都会先找他商量。

后来,有一年,年轻的姑姑毅然而然的辞去县城建行的工作岗位到市里的证券公司上班,她说我的家乡太小容不下她的梦想。

爸爸问姑姑,小妹,你这次要是一去不回……

姑姑说,那就一去不回。

这把爷爷给气了个半死,要知道当年奶奶为姑姑进建行工作的事几乎跑断了腿,求了很多人,最后终于打通关系。

那天得到好消息的奶奶知道姑姑喜欢吃烧鸭,就到市场去买了只烧鸭想回来庆祝,却意外出了车祸,永远的离开了……现在姑姑竟然不珍惜这奶奶用生命换来的工作机会。

爷爷威胁她要是敢踏出家门就断绝父女关系,你这个不孝女,就当我没生过……

爸爸说他永远不了那天夕阳下姑姑留给他的背影,不是一种末日黄昏的悲凉,而是一种欲与天空试比高的霸气,似乎是要把那夕阳给变成那朝阳……

姑姑竟然真的通过自己的努力一路过关斩将进了市里的证券公司,她也自然而然的成为第一批互联网股民。姑姑真的是个股市传奇,把握机会准,下手狠,这与她的性格保持一致,她白手起家,从千元到万元,万元到十万,十万到百万,百万到千万。

爷爷看到姑姑给他,给家里寄的钱越来越多,竟然在念念不忘中把与姑姑断绝父女关系的话给忘掉了。

慢慢的口头禅从我儿子怎么怎么样啊,在哪里哪里上班啊,换成了我女儿在可有本事了,现在在市里开小车住别墅,公司总监你懂吗,公司总监。

爷爷开始没到过年就给姑姑打电话,叫姑姑回来,姑姑却一次也没有回来,说过年可没时间回家去,得走动,找关系,为了工作没办法。

爷爷说,好闺女没事,爹过去市里看你。

于是每年到市里成了爷爷的传统,但是往往是去住一个月,吃好的喝好的,但是能见到姑姑的时间最多也是一两个晚上,有时甚至一餐饭没吃完,姑姑就有急事要走……

小白渐渐的长到,爷爷也越来越老了,小白对姑姑的长相越来越模糊,因为记忆中姑姑只出现在记忆里。

班里的同学都羡慕小白,说他家好有钱,住那么大的房子装修那么好。这在别人那里是倍有面子的事,小白却很生气很愤怒,那是我姑姑买的,和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这谁能信啊,有钱人就是这德性。

小白的朋友越来越少……

小白有点讨厌这个姑姑,不知道为什么。

爷爷住院的那天,全家人都去了。在病房里,小白看到爷爷全身都黄得不像样了,爸爸妈妈都笑着给爷爷说,没多大问题,住院打几天针就出院了。出了病房,爸爸忍不住哭了,医生说是Ca,肝癌。

爸爸给姑姑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姑姑立马挂了……

几个小时候,爸爸的手机银行提示进账60万。

一条短息,哥,爸你好好照顾……没钱给我说。

小白记得后来爸爸发了两百多条相同的短信,小妹,你回来吧,爸想见见你,一直念叨你。

姑姑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前年跟一个商人结了婚,买个房子给爷爷,双喜临门。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姑姑拿着自带的餐具,不肯在她买的房子里吃一口饭。

姑姑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说公司有急事……在那之前,爸爸叫姑姑给爷爷洗洗身子……

爷爷走的时候没合眼,因为他没有看到她孝顺女儿的最后一面,手里抓着姑姑的照片皱巴巴的掉落到了地板上……

爷爷过世的第二天,看好了时辰下葬了之后,姑姑出现了。

邻里乡亲对她指指点点,你看你看,这就是老爷子那孝顺女儿。

怎么下了葬才回来?

市里到这100公里太远,要走两天。

听说老爷子住院,一次都没见她来过。

老爷子还老夸她……

一位从小看姑姑长大的阿姨过来看姑姑,哟,变化真大,都快认不出来了。这本是客套话,姑姑却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也不要你认识。

姑姑问爸爸,饭煮好了没,饿了。

邻里乡亲又有人说了,爸走了都不回来,还想吃饭。

姑姑听到了,面无表情,往里屋去了……

姑姑又走了,小白搬家了,他很开心。

一是他跟姑姑根本没感情,走了和一个路人走了没什么区别。二是这别人口中的他的家,这一栋楼虽富丽堂皇,却充满了让他恶心好久的,虚伪的铜臭味。

之前有一天晚上,爸爸和姑姑谈了很久,小白隐隐约约听到这么几句……

“妹啊,街坊邻舍对你印象很不好……”

“我又不住这里,不好就不好了。要什么紧。”

“妹啊,怎么妹夫,和小侄子你不带回来给爸爸上上香?”

“这里多脏啊,爸爸是肝癌,搞不好传染的。我怎么能把儿子和老公带来呢?”

“呐,你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

“离开这个家,这房子你收回去吧,我爸不在,我也不想住了。”

“哥?你什么意思。你爸?”

“从此天涯路远,不必相见。”

“哥,你还给脸不要脸了,我不孝?爸的住院的钱谁给的?爸住的房子谁买的?什么叫孝顺,有钱比什么都大了去。哪次不是我出,这就是孝顺!这房子。本来打算爸去世就过户给你们的,现在,好,你说的,该驱的驱,该搬的搬,你们一家子现在就搬出去吧,你说就不必相见就不相见吧。”

“祝你今后日进斗金,财源广进。道不相同不相为谋,如此,人生长路漫漫,确实不必再见。我这就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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