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师兄弟都走了,子阑很为难,胭脂心有灵犀,抚着他的手臂,说:“我们住馆驿去?”
子阑便跟绿袖告辞,“公主,对不起,我终是昆仑虚弟子!”绿袖身边女官环侍,子阑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她应了一声,“知道了!本君的东宫,随时欢迎你们来住!”
夫妻携手回后廷收拾,子阑跟胭脂感叹,“这位公主的用心,怕是不在夜华身上吧?”
宫斗嘛,谁家嫔妃不是君上面前,拼命争宠献媚,撒娇发嗲,暗地里互相踩踏,下药坠胎,就像素锦,做了那么多恶心事,夜华面前一点坏形都不露,这叫艺术!
绿袖是把夜华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没有半点讨好的迹像,倒有一种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胭脂说:“她爱惨了夜华!”子阑笑,摇头说:“没看出来!”胭脂数给他听,“她的徒弟叫素贞,偏生有个‘素’字,仕林是一条小黑龙,还有后廷三大殿,锦瑟,宜羡,宜竹!”
子阑仍然没明白,胭脂白他一眼,说:“你是有多笨!那是谐音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宜羡)一柱(宜竹)思华年!”
胭脂受了绿袖恩惠,就是觉得,她也不容易,说:“我不是说她做得对,那你两位师兄,确实是触犯了魔族律法了,就算他们有缘故,律法的威严总是在人情之上。
再说,白浅在她的宫里,一众部将面前,拿剑指着她。她不揍白浅,储君的威严何在?日后如何服众?”
胭脂抬头看这雄传的宫殿,说:“她开府建衙三万年了,也就是说,她爱了夜华三万年。一个女孩独自背负感情,不能言,不敢言,正委屈呢,心爱的男子出现了,一心护妻,这且罢了,还说什么,看一眼算流氓?”
子阑总是护着白浅的,他说:“夜华和白浅是夫妻,他不护着白浅,难道护绿袖?”胭脂仍然不满,骂道,“既要护妻,就别招惹人家姑娘!都是一方地主人王,体谅一下都不可以吗?这样凶霸霸的执剑上门要人,太霸道了!你且等着吧,以后有得闹了!”
天君、天后上门要人受挫,帝君联合三军,在天河举起盛大的阅兵仪式,请下界君主参加,弦外之音,绿袖懂的。
下界赵丽蓉奶奶有句名言,年青人,不要狂,狂没好处!
翼后被处决了,胭脂带她回到翼界,葬在哥哥们旁边,帝君忙,凤九和成玉来上香,翼后闺名很好听,叫落絮!
凤九住了两日,帝君叫司命来接回去了,说是军演的时候,手被火炮烫了一下,凤九吓一跳,急忙回太晨宫,抓着帝君的手检查。
呃……凤九走太慢,伤口愈合太快,帝君也无奈呀!
三日后立秋,凤九午睡呢,梦里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猛然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寝殿很安静,帝君不在!
起床去梳妆,菱花镜拿在手里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心被拧了一下,一时怔忡,镜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
凤九的心很慌,总感觉要出事,看孟姜她们进来,便问:“东华呢?”小仙娥们争先恐后的回答,“帝君去昆仑虚了,临走时交代,说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
凤九更慌了,墨渊是战神呀,帝君这样突然跑去,总不能是,一时兴起讨个茶杯吧?问大家,“没说什么事吗?”小仙俄们一齐摇头,凤九便骂了,“你们倒是问问呀!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君上!”
小仙娥们的脑海中,出现一帧画面,下回帝君出门,她们卷着袖子问,“去哪里?干什么?跟谁一起?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帝君要是敢瞪眼,她们就说,“娘娘让我们问的!不说,回来就~弄~死~你~!”
这叫五W管理!
小仙娥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她们会有前途的!
帝君进来了,凤九站起来相迎,问他,“怎么突然去昆仑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帝君没说话,扶她到镜前坐下,手捋一下她的鬓角,小仙娥们识趣的退下,却听帝君发话,“卿怜,给娘娘找一件素衣来!”
凤九一颗心沉沉的往下掉,颤声问,“难道是爹妈出事了?还是青丘的爷爷奶奶……”
帝君眼睛里满是忧虑,缓缓的说,“翼界来报,胭脂摔了一跤,似有滑胎之兆,她为了留住离境,用了翼界禁药,不想母子…兄妹俱丧…”
凤九愣了好久,才“哇”一声哭出来,嚷着,“东华,一个孕妇,受了那么多的磨难,怎么会不出事?我应该看着她的。”
卿怜捧着素衣过来了,帝君想给她套上,她却趴在帝君手臂上只管悲痛,帝君套不上衣裳,只能让她先哭。
帝君明白的,凤九和胭脂相识于凡尘,在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里,两个姑娘相互扶持,跌跌撞撞一起往前走。
一起失恋,一起登基为女帝,到后来,一起嫁为人妇。如果没有胭脂,凤九未必能捱过那段岁月,如今,黄土垅中,胭脂独自长眠!
凤九怎能不哭?
成玉、连宋先行一步到翼界,子阑设了一个结界,任家人如何拍打,哭嚷,死活不肯出来。
连宋到时,强行打开那个结界,寝殿内幽明幽暗,子阑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胭脂,形容枯槁,发髻散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万年。
成玉去看胭脂,子阑抱得很紧,仿佛凶兽突然没有了利爪,嘶哑着嗓子,怒吼道:“不要碰她,她只是睡着了!”
成玉劝一句,“子阑,你别这样,让我们看看胭脂!”子阑一掌打过来,连宋忙拽开成玉,却感觉不到子阑的掌风是有劲的。
帝君和凤九也到了,其实帝君完全可以施个术法,强行抢下胭脂,只是他现在学会了以己推人,他能理解,凤九再痛,终不及子阑心中的痛楚。
最后是墨渊到了,子阑跟白浅还真是师兄妹,抱着师傅的腿,哭得“嗷嗷”的,“师父,救救她,快救救她!”
墨渊抚着他的头顶,长叹了一声,凤九和成玉趁机会,上前给胭脂移床。子阑嚎叫着,想要抢回妻子,墨渊便死命拽他出去。
凤九和成玉亲自给胭脂净身,整理遗容。她就像是睡着了,音容笑容犹自触手可及,只是再也没有了生命体征,老天爷也不欠子阑的,他不会把胭脂送回来的。
胭脂驾崩,青丘的亲人来吊丧,都是混帝王圈的嘛!彼时,帝君捏个昏睡诀,把凤九迷晕了。
凤九卧床,孟姜等几个小仙娥跪在床边,高举盥洗之物,帝君坐在床沿,亲自给妻子擦脸,凤九一直哭,帝君怕她哭坏身体,手抵在凤九的后背,用修为护住她的心脉。
爷爷奶奶、叔伯们进客房,给家里的女婿行君臣大礼,女婿挥挥手,说,“外面侍候!”没人感觉不妥,自自然然。
却有一只粗砺的手,横伸过来,摸凤九的脸,帝君登时大怒,两根手指在那手腕上,重重敲下去,呵斥道:“放肆!”
呃……小岳父承受不住,跪在他脚边,一脸尴尬!
折颜拽起白奕,柔声劝帝君,“你出去坐坐,让我们来看着她。”帝君捏捏眉心,无力的说:“你们不知道,怎么照顾她!”
亲人们集体翻白眼,凤九你带大的?!
折颜大约是想调和,帝君跟小岳父的关系吧,坚持道:“出去坐坐,让她妈妈照顾!”
帝君便出了卧房,低着头,坐在厅里,他的肩膀是垮的,凤九这个样子,他真是心力交瘁。众人推着白奕进来,帝君抬头看看他们。
白真说:“翼界的洗脸盆特别可爱,你们想不想看?”众人,“好啊!好啊!”
白浅不是傻,她是心疼子阑,心不在这里,骂白真,“四哥,你还能再无聊一些吗?”大伯和三叔一把拽过她,拖起就走!
白奕也想跟大家出去,白止狠狠的剜他一眼,他便不敢走了!
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帝君指着座位,对小岳父说:“坐吧!”
白奕坐下,呃……长时间的静默。
女儿出嫁,白奕虽没参加婚礼,却时刻关注着,凤九恐吓魔界公主,赶天地共主出家门,大闹花楼,四海八荒已经传为美谈。白奕惭愧,感觉自己并没把女儿教好,就急吼吼的塞给天地共主了,而女婿娶了自己这个爱胡闹的女儿,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白奕的心就柔软起来,清清嗓子,柔声说:“别担心,她妈妈会照顾好她的!”
帝君叹息道:“你不懂!她太娇惯了!很黏人的!”
也是~日~了~狗~了!我白奕的女儿,我不懂?不如你懂?你娶凤九才几天?得瑟什么?再则说了,我的女儿,我每天可以骂她一千遍,却不许你说她一个不是。
白奕淡淡的说:“我白家的孩子自小散养,从不娇惯!她黏人也是黏你!”
帝君担心凤九,白奕又跟他叨叨个没完,他没耐心了,冷冷的回小岳父,“你这不是废话吗?”白奕顿时觉得,凤九把这货赶出家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厅里接茬静默,白奕不习惯嘛!而且他渴了,竟然没人给他倒茶!
来翼界奔丧的君主、宾客们,议论纷纷,“这两人怎么回事?冤家路窄,见面掐架?”另一个就说,“你眼瞎呀!分明帝君和他小岳父!”另一个就说,“果然是冤家路窄,躲开点,小心溅一身血!”
帝君听到了,抬头看看他们,众君主忙闪,白奕接着尴尬……为什么就不给他茶喝?
白奕站起来,跟女婿说,“我去倒茶,你喝吗?”帝君看看他没说话,因为凤九跟他讲过,她老爹洗衣做饭不会,铺床叠被嫌累,离开娘亲,三等~残~废~,不会煮茶。
果然,白奕大喊一声:“娘亲,我渴,我要喝茶!”
帝君抚额,他努力过了,身为女婿,跟岳父这种小~屁~孩~,他是真心聊不到一块去!
折颜出来了,打算用眼睛,活活瞪死帝君,好不容易创造个机会,让你们翁婿聊聊天,大写的尴尬呀!坐下来问帝君,“是不是要去祭射藐山了?不如把小九送回白奕身边……”
帝君捏着眉心,说:“本帝君已经吩咐墨渊代祭了!”
折颜额头直接三条黑线,《庄子·逍遥游》记载,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天上叫做射藐山,是生命的起源,关系着四海八荒的安危,帝君每隔千年祭一次,从来亲力亲为。
问题是,祭射藐山向来隆重,主祭之人要斋戒沐浴三个月,进山祭天地,敬神人,还要七天。让天地共主撇下小娇妻一百天?小子们没睡醒吧!他当然是找墨渊代祭呀!
帝君发现,折颜鄙夷的眼神,跟墨渊简直同出一款,他不喜欢他们这样看他,嫌恶的说:“你们没成家,如何知道,照顾妻子的艰辛?”
这话恶心到,令人不忍耳闻的地步,照顾小娇妻艰辛,那是你抢去的呀?再说了,凤九越来越娇,谁惯的?
前面在办葬礼,四方君主前来吊唁,送来挽联、奠仪无数!西方佛陀也派大弟子摩诃迦叶前来颂经。
按理,佛界与天界是并尊的,现在为了天界下属的一个不甚重要的君主,特派大弟子前来颂经,这叫纡尊降贵,实则是给帝君面子。
迦叶本着,做了好事要留名的原则,求见帝君。帝君听了司命禀报,皱皱眉头,他是真的不明白,“见本帝君做什么?忘了带木鱼?”
呃……
司命出去告诉迦叶,“帝君没空!”
那天下午,迦叶颂经都是,“吗咪吗咪哄,~你~妈~妈~跟王叔叔跑了,吗咪吗咪哄,你~爸~爸~掉河里了……”
守灵这种事,一直是形势大于内容的,亲朋好友寄托一下哀思之情,也算是陪亡故之人走完最后一程。只是长夜漫漫,容易犯困,所以,一般二般的家庭,主人家会安排亲朋好友在灵堂聊聊天,偶尔还能打个牌,斗个地主,唱个小曲。
合不合礼仪另说,实则是无奈之举,你若不搞这些花花事,一柱香之内鼾声四起,更失仪。
问题是,帝后娘娘哭呢,你们欢声笑语,唱小曲?东华帝君看着像好人吗?
礼部的安排是,众君主陪坐灵堂,眼观鼻,鼻观心,寄托哀思,如果能嚎两嗓子,那就更完美了。众君主觉得,这就不是缺德了,而是“王不聊生”了!
他们又不认识胭脂,哪来的眼泪呀!
无聊着呢,魔族来人了,魔君陪着女儿!青丘众神也来了,人数有点多,一门七上神,折颜、墨渊算外援,帝君是女婿。
据佛陀大弟子分析,青丘的赢面极大,绿袖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夜华应该会帮白浅,但妻不如妾,也别太乐观!
阎君做庄,众神悄悄下注,都很踊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