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兰花-腥风血雨忠魂曲(六)

“我当时下决心回上海,因为我认为阿唐十有八九是牺牲了,自己这样子去前线,肯定到不了徐州就得完蛋。我答应阿唐要赡养他的娘,我自己还有老爹,抗日的日子长着呢,一切等到上海再说。于是我又夜行昼伏,走了一个多月,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葫芦街,结果只差一步就要死在街口了,幸好忠义和诸位乡亲救了我。还要说一句,我回来走到昆山时已断粮二天,后来在衣袋里摸到了福根叔的那只米粉袋,里面竟然还有一小碗炒米粉,原来是彭营长当时特地为我留下的,想不到在危难时,还是这炒米粉救了我。”

三宝好像把力气都用完了,最后他嘶哑着声音说:“大伯,大叔,我这次回来是很丢人的,严格来说,我也可以算是个逃兵。在句容,我轻伤下了火线,没有听连长的命令去和鬼子拼刺刀,当然如果我上阵地,也一定会被鬼子捅上两个洞。在南京的码头边,我没有下决心去徐州找部队,而是铁了心想回家,这也可以说是抗日不坚决的表现。我给葫芦街的乡亲丢了脸,丢了脸……”他说到这里,抱着头像小孩子一样的痛哭起来。这番话道出了他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的原委。

屋里的人没想到三宝这场惊心动魄的演讲会是这样的结尾,慌得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三宝别这样!”“三宝,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责怪你!”

杜景琳这时激动地站起来说:“三宝哥,你不用这样自责,我看,我们留在上海的男青年,没有一个及得上你,你为国家立了许多功,吃这么多苦,死里逃生才回到家里。你说没有听卞连长的命令‘做了逃兵’,我认为卞连长那句‘拼刺刀’的命令是错误的。卞连长无疑是一位大忠大勇为国英勇献身的英雄,但作为一名指挥官,他是不称职的。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无援兵,二是战士们又中了毒气,如何能与如狼如虎的敌人拼刺刀呢?当时他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在敌强我弱的条件下,为保存有生力量,尽快指挥战士撤退才是正确的命令!”

方朝明最后说:“三宝,你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日寇像野兽一样,是多么的暴虐和残忍;我们的将士在前线赤胆忠心为祖国而战,真是感人肺腑,可歌可泣,他们虽死犹生,万古长青!三宝,你是葫芦街的好男儿,我们都以你为骄傲。来日方长,日本鬼子只要一天不走,我们的抗日就一天不会停止,将来还得依靠你们这些热血男儿站出来保家卫国呢!”

三宝听了众人的劝解和鼓励,心中豁然开朗,顿时解开了苦苦折磨他几个月的心结,那个活泼开朗的三宝又回来了。

日本侵略军攻陷上海后,派松井石根,以9个师团,23万人兵力,陆海空军联合作战,分兵三路进攻南京。

参加南京保卫战的国军有12个师,约12万人。其中许多是刚从淞沪战役中撤退下来的疲惫队伍,补充3万名新兵,这样的队伍能有多少战斗力?直到11月19日,甚至守卫南京的司令还没有任命。政府高官中,许多人主张弃战议和,在无人请缨的窘况下,唐生智抱病挺身而出,蒋介石点头称赞说,“孟潇(唐生智别号),你好!”当时任命他为南京卫戍司令长官。

为守卫南京,中国统师部第三期作战计划规定:“京沪线方面,以最小限之兵力,利用既设工事,节节抵抗……但这些计划只是纸上谈兵。

所谓“利用既设工事,节节抵抗,”是指1934年至1936年间,政府曾在沪宁,沪杭两路建立三道永久性和半永久性的国防线。第一道上海至杭州湾;第二道为吴福线,从苏州一带至常熟的福山;第三道为锡澄线,经无锡至江阴。这三条国防线被蒋介石称为“固若金汤,可与法国的马其诺防线媲美。”当军队撤至吴福线时,这项重点国防工程却是“无图可按,无钥开门,无人指示。”吴福线上的福山炮台不守,敌舰纷纷西进,重兵压向江阴要塞。11月19日日军占领苏州,于是“兵败如山倒”,11月25日,无锡失守,26日太湖南岸的吴兴被攻陷,29日日军占领宜兴,30日攻陷广德。于是敌人从东南,西南两方面对南京形成包围的态势。

日军从上海分三路打到南京,一路上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给沪宁杭三角地带人民遭受深重的苦难。日本随军摄影记者河野公辉对此作了描述:“日军在杭州湾登陆以后,循上海——昆山——苏州——南京路线进攻,途中发现沿河流两边躲藏着女人,头部露在外面,于是就把他们拉出来杀死。从上海到昆山,到处都可以看到下部插着尖竹的女屍,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

无锡是京沪线上一个较大的工业城市,有“小上海”之称。从1937年11月10日开始敌机轰炸,最后扔下烧夷弹,7天7夜大火不灭。 11月27日,日军进入无锡,大肆屠杀无锡民众,从闾口桥到吴桥,被杀的平民屍体就有2000多具。枪劫民间财物不计其数。对妇女不分老幼,奸后被杀,还开膛破肚取乐。

一位外国观察家估计:“日军从1937年11月5日杭州湾登陆到12月12日攻占南京之前,在近40天时间里“至少有30万中国平民牺牲,其中有一部分是惨遭屠杀的。”

南京之战,12万中国军人为保卫首都拼死与日军英勇作战,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但面对陆海空优势的强敌,疲惫之师仓促应战显得十分艰难。而且军事当局在战前末做周密部署,却先在城郊火烧大批民房,人民慌乱奔逃,自乱阵脚。又把大部兵力集中于城郊,而城墙内守卫力量薄弱。在战斗中,国军犯了淞沪战役同样错误死守阵地,不主动出击,终于被动挨打。此外轻失芜湖,断绝了退路,最后撤退时又未拟定周密计划,群龙无首而导之惨败。

日军在南京进行6周灭绝人性的血腥大屠杀,更是罪恶滔天!据1946年远东国际法庭不完全的统计:中国军民被集体射杀、火焚及活埋者19万余人,被零星屠杀15万余人,合计有35万余人。江边流水尽为之赤,城内外所有河渠、沟壑无不填满尸体。敌兵进城一个月中全城发生2万起强奸、轮奸事件,许多妇女奸后被枪杀、毁尸、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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