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快中午了,她胡乱的吃了点,然后躺在床上,头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可心总是慌慌的,那种感觉有点儿没法形容,好像是悬置,哪儿也不挨,没着没落空空的,痛却不尖锐,是一种目视着残缺伤口的半麻木的钝痛。
快二十年的婚姻了,要说一拍两散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人到中年了,这么多年的相守,感情深浅先不论,那种依赖是确确实实发自内心的。要不她也不会那么笃定的呆在家里,连一点预警也没有。她以为男人吗?生理激情总是会有的,真正要走到离婚这步是少之又少的,就丈夫那种有点精明的小男人更不会轻易的走这步路。因为离婚的成本是巨大的。他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才得到了的这一切。
可没想到爱情还真是伟大,会让那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不惜抛弃一切的去追随。有时候心里的屈辱感更胜于疼痛。这些年窝在家里,吃喝都有赖于丈夫,慢慢变得很自卑,总觉的自己一无是处,对丈夫也是百般的迁就和忍耐以至于有了今天的结果。
她也不知道该怨他的无情还是怨自己的无能。人总是先自弃,才会被弃。躺在床上说好的什么也不想,可这些天,这些年的经历走马灯似得在脑海里排着队准备登场。没办法还是不睡吧!
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实在是难熬,想想晚上那几个老女人要来,也该准备准备了。
出了门碰到几个邻居,笑笑着打了个招呼。本想就走的,住在底楼的大姐随便问了句,“好长时间不见你家老公了,是不现在调到外地了?”她愣了一下,琢磨了半天,心里一横干脆点吧。“我们离婚了,今天办的。”“啊?”大家伙儿一同啊了一声。她不等她们刨根问底就走了。迟早会让人指指点点的,早来了也能早过去。等她买完菜大包小裹拎着回来时,她们楼门口聚了一堆人,看到她都粲粲的。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迎头走过去,“我离了,人家有了更好的了,大家有好的给我瞅着点啊。”“哦,好啊,以后有事吱一声啊,都是女人不容易。”“哦,一定,先谢谢了啊。”藏是藏不住的,自己说了,省的人背后叽叽咕咕。有时候面对别人的好奇,坦然相告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省的人们给你编故事了。
进了家刚才若无其事的劲泄了,东西堆到门口不想动,她又躺在床上蒙上被子把眼泪逼回眼眶,努力的放空自己,不知觉间她睡着了,梦里阳光明媚,全不似现实中那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睡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吵醒了。听着外面的大嗓门,她赶忙跑出去开门。那三个没防备一下扑了进来,又被门口堆的东西绊的一趔趄。
“要死啊你?这么久才开门,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急得我们这一头汗。”叶首先扯着大嗓门嚷嚷。
“就是就是,你干嘛了,敲这么半天才开”文也抱怨道。
只有玲端详端详了她,“屁,你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睡死过去了吧,自杀?为了那样的男人?太抬举他了吧!”
“想啥呢,我现在钱够花觉够睡,又名正言顺能打着找对象的名义看各路帅哥了,你们羡慕去吧。”
“嘁--”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表达着不屑。
“你也就鸭头煮熟了,就剩嘴硬了。”叶翻着白眼挖苦她。
四个人边互相打趣着边张罗着晚饭,好像又回到了她刚结婚那会儿,那时候她们三都还没成家呢,一到周末就来她家打牙祭,晚上也不走,把男人赶到别的屋。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一晚上叽叽咕咕的不睡,男人还有些不高兴说家好像成了鸡窝。
后来随着她们各自成家,又慢慢的都有了孩子,每天自顾不暇,联系才少了。那也是隔几个星期就打个电话问问,开头的一句话肯定是“吆,您还活着哪?”另一边一定回一句“您也健在的呢吧。”完后就是一堆的傻乐。
说笑之间饭就好了。叶拿出了一瓶白酒给四个人均匀的倒上,“今都喝点,晚上我们都不回了,陪你一起重温单身。”四个人都举杯各自呷了一口,没多喝过,四个人都辣的吸了口气。酒一路热热的到了胃里,暖洋洋的,这么些天了,总算是有了点热乎气了。
饭罢酒毕四个人早早的上了床。半杯白酒喝的人晕晕乎乎的,四肢摊开,身上软绵绵的,难得的放松。都中年人了,人生已过半,一路走来谁也不算顺风顺水。都是满肚子埋怨,半肚子苦水,先是为她鸣不平,再然后各说各的,一会儿哭一会笑都处于半疯状态。生活中难得的有这么个机会,有这么些人,让你毫无顾忌的倾诉,不顾形象的哭笑。
夜深了,四个人毫无睡意,哭笑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想好了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玲首先打破了沉默。
“就是就是,你说说自己的规划。”
“规划啥呢?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干啥?给别人打工?咱这把年纪了,不想干那种只为挣个温饱没一点乐趣的事情。自己开个小店吧,又不知道该卖啥,我不想盲目的做,我的好好想想。”
“感谢佛祖,耶稣,观世音菩萨,那王八蛋这些年挣了些钱,要不你还想一想呢?屁,你明儿就得到饭店里洗厕所。”
“你才屁呢,我到底要感谢谁呢?拉扯上那么多,你也不怕那几个大神打起来。”
“啥时候了还嘻嘻哈哈,事肯定是要做的,先别急,咱们都操着些心,看有什么可做的。你现在是挣起赔不起,想的周全些没害处。”玲一向不耻她和叶的没正形。
“就是就是,问你个事啊,你还准备结婚吗?”听文这样问,另两个也眼巴巴的瞅着她。
她一时回不上话,是啊她还有勇气再组建家庭吗?二十年的结发夫妻还没能过到头呢,再找一个,各有各的经历,各有各的孩子,那得是什么样子的感情才能维系呢。
再说了她还没想清楚以后该怎么走,即便是遇到了合适的,她也不知道咋样面对,爱情和搭伙过日子究竟哪个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说哪个是自己能要的起的。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且走且看着,有人给介绍咱就大胆的先看看,就你这样的,看人家不和你收费你已经占大便宜了。”
她坐起来隔着玲掐了叶一把,“我什么样?你不鼓励我,还打击我。”
玲拍开了她伸过来的胳膊,“好了好了啊,多少岁数了,我们说的再多,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这么多年了相较于我们你的日子最安逸了。这猛不丁给你来这么个大变故,知道你嘻嘻哈哈只是表象,心里的伤只能自己慢慢养,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好在你读的书多,好些事自己能理解,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接受并赶快走出来。哪怕是为了孩子。”
“哦,我知道。你们睡吧,明天都还上班呢。我会好好的。说不准我哪天找一个一表人才,还事业有成,还爱我的男人呢,羡慕死你们,到那时候我说不准庆幸自己是单身呢。”
“快睡吧,有的人已经做起了不要脸的春梦了。”笑声四起,生活够残酷了,美梦能做还是要常常做一做的。最起码在做梦的时候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