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认为是这个世界上唯二重要的词语,另一个词是妈妈。可是说起来很奇怪,爸爸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沉没在黑暗中的,我甚至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爸爸去世多久了?说实在,我不知道。18年、19年或者20年,我只知道那几天对我来说象是一个梦,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醒过来的梦。所发生的一切我统统不记得。
严厉,是从小到大我对爸爸唯一的印象。严厉到我看到他就不开口说话,严厉到我要出门玩只敢偷看他不到的时候,悄悄对妈妈说一声,然后掉头就跑,严厉到有一年的冬天的电热毯坏了不敢说话,冻了一冬天,落下了腰疼,手脚冰凉的毛病(我生活在东北,冬天零下三十度以下)。
年纪渐长,脑海中总有两个关于爸爸的故事,也是发生在黑暗中。
一个大概我小学的时候,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在学校上学的我忽然生起了病,30年前的信息可不发达,等爸爸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有印象的时候,只记得我被爸爸抱在怀里,爸爸在路上匆匆的走着,我趴在爸爸的肩头,耳边传来他重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雪地发出吱吱的声音。我总是往下滑,爸爸就不时的一下下地把我往上举,爸爸抱得我并不舒服,可我也不敢动,整个人晕乎乎的,剩下的就只有爸爸越来越沉的喘气声,一声比一声重,我当时心里的唯一想法是,我太沉了,爸爸抱不动我了吧,不会掉下去吧,于是把爸爸搂得越来越紧,爸爸的呼吸就越来越急。现在想来,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被爸爸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每次走在吱吱想的雪地上,耳中就似乎会似来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那声音仿佛响起在耳际,抬头望去,又远在天边,随风而去。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我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爸爸已经生病,不上班了,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脾气更加的暴躁,每天对妈妈呼来喝去,对我却分外的和气了,可是因为心疼妈妈,我还是躲得远远的。
一天冬天的晚上,下自习已经九点半多,天已经全黑了,和同学分手回家我要自己走过一段小路才能到家,胡同黑乎乎的,但平时自己走惯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走了几步以后,心忽然狂跳起来,感觉前面黑暗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又走了几步,蓦地前面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吼声,噢噢的几声,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转过弯我就到家了,怎么办?前面的人也向我这边走来,正在挣扎间,对面的人打开了手电,我的心一下子落回原位,看到来人手里的拐杖,原来是爸爸。爸爸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去,在我前面走回了家,我也只是他跟在后面。望着他因病蹒跚的脚步,不发一言。
后来听妈妈说那一阵上晚自习,我快回来的时候爸爸总是出去看,又怕胡同太黑,吓到我。
现在我一个人走夜路从来不害怕,有的时候总会想在黑暗中吼几声,有时候自己暗笑什么毛病,因为前面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等我。
我的记忆总是不太好,今天如果你问我昨天的事,我可能会想很久,也可能想不起来。有的时候我希望我的记忆可以再差一点,让我把一切都忘却,因为有些过去总也想不起来是如此的痛苦,不如让一切都了无痕迹。
无戒365日更挑战营第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