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头一天,天还没亮,窗外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自过了十二点就没消停过,想想这几年来。除了岁末年初的鞭炮声依旧之外,这年味儿可是越来越淡了。
小时候可不这样,都说小孩儿盼过年,那会儿觉得过年是整一年里最值得期昐的事情,早早地放了寒假,习惯了集中在两三天时间把作业写完,这样等着自己的便只有好吃的好玩的了。
一般自腊月二十三起,便一日一日地觉得年味儿浓重起来,首先是全家总动员打扫卫生,分工合作,我的任务通常是洗待客的碗和杯子,过年时家里来拜年的亲戚多,要提前把那两三桌备用的餐具洗出来,母亲教我用两个大盆子,先洗后漂,看着那些蒙尘的器皿叮叮当当地摆了一地,然后干干净净地被收进碗柜,有成就感之余更觉得家里从这时起就开始热闹起来。
然后所有的窗帘都要拆下来清洗,沙窗也是,能移动的家俱也要挪开打扫积尘,包括床底下,这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忙碌,一心一意地为了过个整洁干净的新年而做着准备,有时在搬挪之中也不乏有意外惊喜,有一天就在床底下翻出一大瓶红色液体,打开来竟然满屋飘香,原来是母亲净化后保存的胡芝酒,至少已有三年时间,酒液已呈极诱人的深玫瑰色,又亮又透,我打小就爱胡芝酒,哪一年冬至过后叔叔都会特地为我酿两大桶送来,基本等不及过年就会被我消灭,这会子见了这酒哪里肯放过,马上倒一大杯喝了,那浓香那郁甜,我很负责任的记忆里至今无任何酒可与之媲美。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这一天母亲除了会做一桌丰盛的晚餐之外,还会开放零食供我们享用,在我们几个小孩围炉烤火玩耍的时间里,母亲开始炸各种面食和丸子、桔皮肉和鱼之类的吃食。母亲的手很巧,除了普通的花根之外,她会把面粉做成各种花式,动物十二生肖和鱼,还有缠枝莲之类,总之每年都一样又不一样,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母亲在这个时候会特别教我做一些事情,可是我除了喜欢玩面粉,对其它的都不感兴趣,因为年纪小,母亲倒也不强求。
接下来几天是大釆购的时间,新衣新鞋新书包,有时候母亲也会自己动手做,不论是外出还是在家做,我都是母亲的小尾巴,那时候家里经济不宽裕,但要强和能干的母亲总能让我们几兄妹里外全新,还能跟别人一样时尚,包括父亲的呢子大衣,母亲也亲手做过一件。
一转眼就到了年三十除夕夜,自下午开始母亲就为年夜饭做准备,首先会敲开一只猪头,炖了,拆出骨头上的肉来,再在浓浓的肉骨头汤里搁上红白萝卜,小火慢炖,一整个下午,家里都浓香弥漫,惹得我们几个小馋虫一趟一趟往厨房赶,母亲也不吝啬,会不时从骨头上拆出一块肉像打发小狗一样打发我们,那肉块烫烫地和着口水咽下去,连盐也不用搁,甜得粘嘴巴,香得连舌头也差点儿吞下去!现在,也是再也吃不出那样的味道了!
年夜饭自不必说,是全年最丰富多姿的一餐,母亲的几样拿手菜会多做几份,由我们端着送到左右邻居家去,邻居们把菜接了,原碗不空还,或是菜或是花生茶果儿满满的又叫我们端回来,在那个物质不甚丰富的年代,这实在是一个优良而美好的传统,交换不仅丰富了饭桌,更令邻里关系达到最和诣的顶峰。
年夜饭吃过之后,每年的重头戏春晚也开始了,包饺子的面粉也和好了,馅一般是香葱猪肉,皮是自己撖,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那画面只有〝其乐融融〞这样的成语才能形容。饺子会在十二点之前做完,然后放鞭炮关财门,在钟声敲响之时开始吃,有时侯我们也会在其中一个里头包上红枣或洗净的硬币,谁吃到谁都会夸张地大叫,那种开心不是其它时侯能体会到的。
我们家是有守岁的传统的,一家子团团坐着吃完了饺子,便烤火聊天,偶尔也会打牌或下象棋作逍遣,我不好学,一样也没学会,只会拿他们相互吃掉的棋子当积木玩。一般熬到两三点我还是会去睡觉,此时母亲已在枕下放好了红纸包裏的压岁钱,握着它,我会极香甜地睡去,接连不断的开财门地鞭炮声震天地响着,也吵不醒我,就在这样睡梦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安乐的祥和年!
(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