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差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易安笔下情景,似水流年,至今却沧海桑田,寥寥无几。

年少时候,他总觉得信差是如此光荣的行当。总是穿着一身精神的军绿制服,骑着当时小城中也甚是少见的单车,往来于大山与小城之间。信差无论到哪里总能给人们带去欣喜,幸福,如喜鹊一般。

他夜以继日地悬梁刺股,刻苦学习,如愿考上一所城市的高中,成为方圆十余里的骄傲。高中毕业后,他没有选择进入大学,而是前往家乡的邮局申请邮差的工作。家乡的邮局很小,只有两个人,一个局长,一个信差,甚是简陋。“年轻人,你没搞错吧,邮差又累又苦挣得还少,我给你个会计干吧。”局长简直不敢相信,但又舍不得他这样一个高材生离开,给他批了一个会计的职务。“不 ,这是我的梦想。”他摇了摇头,固执地驳回了局长的任命,坚持申请信差的工作。局长怔了怔,叹了口气,同意了他的申请。

于是,在通往大山和小城的山路中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他始终无怨无悔地奔波在这条道路上,就如当初一般。

后来,局长介绍了一位女孩给他。女孩是小城银行的职员,收入不低,两人一见钟情。但当女孩得知他仅仅是一个信差时,霎时变了脸色,借口回家征求家人意见离开了。从此,杳无音讯,据说调到了其他地方任职。开始,他变得有些憔悴,魂不守舍,但堆积如山的信件使他无暇顾及这件事,但每每空暇他仍然倚柱叹息。局长对女孩的势利感到十分气愤,亦对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几天后,局长拿着一纸调令,“三天内,去镇子里报道,我替你申请了镇会计”他诧异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局长,摇了摇头。“抱歉,我的梦想是信差,不是会计。谢谢您的一番美意”

局长怔住了,无奈,他退回了调令,把信差的工资每个月提高五十元,他想让信差的生活好过一些。但他还是十分节俭,纵然衣服上打满补丁也舍不得买新的。局长不解。另一位信差觉得局长对新人比自己好得多,心有不满。且自己伤病在身,于是向局长申请提前退休,局长苦劝不住,只能同意。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空中弥漫的水气和呼气形成的冰花。天云山水,浑然一体,茫茫一片。“天气这么糟,去山上太危险了,还是等明天再去吧。”局长看着窗外约莫半尺厚的积雪满面愁容。“不,这本书那孩子已经等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信件,正好有时间,我得赶紧送给他。”说话间,信差已经穿好大衣推门离开了,一股凛冽的寒风钻进邮局的屋子里,局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了,信差还没有回来。“不好,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局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赶忙跑去临近的村落找人帮忙,几十个青壮年沿着山路到处搜索,到了天亮时候,总算找到信差。信差躺在地上,没有被围巾遮住的脸结了一层冰霜,衣服破了许多地方,似乎是从山崖上失足坠崖。他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抱住一包毛毡,毛毡里是用油纸层层包装的书……

出殡时候,数千乡民自发相送十余里,山里最德高望重的祭司出殡也不过如此,局长震惊不已。

整理信差遗物时,他发现信差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仅有邮局配备的四五样家具,皆已残破不堪。书桌的抽屉中有一叠厚厚的寄款单,原来信差每个月都把自己的大部分工资寄给那些家中贫寒的学子,自己却……

信差的日记本扉页有一句话,但愿我能给人们带去欣喜,幸福,如喜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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