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面,恐怕是陕西人美食记忆中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种刻骨铭心,更是我们远走他乡的游子心里家乡的记忆,妈妈的记忆。一提起浆水面,思绪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秦岭脚下那个翠烟袅袅的村子,依稀间妈妈就站在村口喊着“狗娃子,回家吃饭了。。。”依稀间似乎也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妈妈的声音。一瞬间,心里一颤,眼眶一湿。
浆水,其他地方的人叫酸菜,陕西人才叫浆水。制作方法应该大同小异,选择绿叶子菜或生,或焯熟。然后装入坛中或缸里,加入原来的浆水汤做引子,通常发酵一两天即可。至于所选何种菜,多数人以为小芹菜为好,因为芹菜浆水汤清亮白。我更喜欢菜种类杂一些,莲花白,芹菜,韭菜均可做浆水。记忆中萝卜缨子,红芋叶子,拔了辣椒杆的嫩叶子,甚至我还记得我大姐,那时候孩子多,生活艰难,每年开春的时候用洋槐树的嫩芽也做过浆水。特别是辣椒叶子做的味道浆水,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它的味道。开春以后的野菜浆水应该是最香的,修修根,拉拉架,荠荠菜,哈哈可都是做浆水的好原料。浆水里也有我们童年提着篮子挖野菜的光景。
那个时候说很喜欢浆水菜,我是不大会相信你的。那个时候说浆水菜陪着我们一日三餐有点言过其实,但早晚两餐还是跑不掉的。下饭菜就是捞一碗浆水菜,抓一把盐,挖一勺油泼辣子。当然更多的时候只有辣子没有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和过会极少的日子,几乎天天如此。早就吃怕了,吃腻了。真是难为妈妈们了,变着花样给我们做着吃。于是乎,以浆水菜打底的各种美食纷纷闪亮登场。浆水面,浆水鱼鱼,浆水菜盒子,浆水菜饺子,浆水菜卷的孜卷等等等等。也不知道还有几样留在你的记忆里。我最喜欢的还是浆水面。
在我的记忆里,吃浆水面一直都是吃的长面。要么比较细的像韭叶面,更细的龙须挂面,要么就宽biangbiang。像三角片片面,连汤面,麻食,懒麻食,干面,棍棍面等等都不会用浆水的。其实浆水面里边还是浆水biangbiang最有味道,也最能代表秦人的性格。
小时候的夏天,还没有现在这么热。十点多,十一点的样子,正埋头在太阳底下圈蚂蚁,玩弹球或大树底下打面包的我们,会在咱妈一声声的呼唤中恋恋不舍的回到家里。咱妈往往会在席底下,窑窝里或者一层层包裹的手帕里,去出一两张“菜票”(我小时候看到的是五六厘米长,三四厘米宽的牛皮纸做成菜票,上边油印的边框,上头是史东大队,中间是大写的一分,二分,五分的面值。印象中好像五毛是最大的了),一般不会超过五分,更多的时候是二分。“去,到大队菜园子你某某爷乌达去,给咱捏二分钱的韭菜,再买三分钱的洋柿子”我们会屁颠屁颠的接过菜票,到菜园子买回韭菜西红柿。这是我们很愿意干的事情,一路上晃晃悠悠,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既有西红柿吃,有时候趁老头不注意还可以顺手偷个黄瓜,或者在树上打几个酸杏。
回到家里咱妈也常常是把面都猜好了,揉光咧,放在案上盖着笼布醒着呢。时间不长,大人们从地里回来,妈开始生火。随着第一把麦草在锅底下点燃,火苗蹿腾起来,屋外的房檐升起袅袅炊烟,这时候如果走在街上,此起彼伏的铁铲与铁锅摩擦的声音,菜入锅刺啦刺啦的声音,以及弥漫着混合着各家炒菜的味道,包裹着你,其间从东到西一路过来从中穿透出来的是纸喇叭里刘兰芳的《岳飞传》。有时候我会帮着妈烧火,锅底下一般的是铁勺爁着韭菜西红柿做下锅菜。完了在旁边小锅里倒菜籽油,下葱姜蒜末烧热炝浆水,最好再挖一大块臊子肉,放上油泼辣子,红红的飘满一层。浆水汤就先做好了。
接下来妈在大案板继续揉这面,面揉的时间越长越有劲道,有嚼头。然后用长长的擀杖擀成很大的面片,搭上擀面杖离成宽biangbiang,水也开了,下面,翻两滚捞面出锅。我更喜欢面擀的厚一点,端上大老碗,油泼辣子红红的,手里再攥一把紫皮大蒜,往门外的碌碡上一蹲。夹起宽biangbiang往嘴里一送,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吸,随着汤汤水水,面条一气呵成的美妙旋律,口腔中汤的酸爽,面的弹牙,嚼起来的劲道,让我们的味蕾应接不暇,再来一一瓣紫皮大蒜,头皮一麻,香汗淋漓,最后再喝半碗面汤,浑身上下通透舒坦,给个皇上也不当。
前几天朋友圈里一老同学在西安开了家面馆,呼唤大家有空去吃浆水面,一时间群里沸腾起来,特别是我们这些在外游子思绪瞬间就回到了家乡,似乎又见袅袅炊烟,妈妈在家门口呼唤我们回家吃饭的样子。。。“娃,回来吃饭咧”。不偏了,不偏了回家咥浆水面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