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途中有个日杂货铺,说是杂货铺,不如说是一个简易房拼凑成的库房。门上挂一块粗糙的“日杂商店”牌,才能显示出它的功能所在。
杂货铺一排均是对面居民自建的简易房。部分房屋出租给了外来人员,有的卖蔬菜、有的充当库房,日杂店位于东面第一家。
日杂店的老板是一大姐,因无证经营,平常总是大门紧闭,只有大姐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等城管下班了,大姐才和她老公一件一件地把商品搬到店铺对面的空地上。她们的日杂货品种很“大众”:吃的如面包、牛奶等食品;喝的有饮料、廉价白酒、啤酒;用的有牙膏牙刷、香皂、洗衣粉、卫生纸等。偶尔加上一些应季的水果:苹果、梨子、香蕉、桃子、西瓜之类,不太经放的就不卖了。
因为方便,下班途中我常到大姐的杂货铺买点日用品,一来二去就与这家人熟识了。
“小本生意,进货渠道少,光顾的客户少,东西放的时间长也容易变质。”有次我跟大姐抱怨杂货铺的种类太少,她抱歉地挥了挥手说。
大姐的老公长的虎背熊腰,话不多,爱抽烟。据说是跑货运的。但会经常看到他在杂货铺里逛游。有时,看到他赤裸着上身,拿着蒲扇,就着下酒菜,一口酒,一把花生米,自得其乐的样子;更多时,看到的他都是背着手看街边老头下象棋,或者跟街坊邻居散散烟吹吹牛。
每次去买点日用品,遇到大姐不在,要催好几次他才心不在焉地码个秤。因为他对店里物品的价格不是很了解,常常要打电话问大姐。
她们十岁出头的小女儿倒是很“敬业”,时常边写作业边守摊。一次,一位和我一起进店的大哥买了41元7角的日用品,讨价还价:“你看我身上就40块钱,要不零头抹了吧?”
男的刚想同意,他女儿赶紧说:“你微信转给我不就得了。”边说边用目光狠狠剐了她老爸一眼,像极了她妈妈。小姑娘趴在柜台上写作业,这时大姐从外面回来嘱咐她:“等下你帮我看会摊,我去拿一下大骨头。”她答应的很乖巧。
大姐说的大骨头是自己家传的秘方炖的,专门摆在杂货铺临街,骨头每块5元,啤酒5折,夏天的晚上,常常能招揽不少在附近建筑工地上的打工者。一个人忙里忙外,大汗淋漓的,但她脸上总是挂着喜悦。
小区里遛狗的老太太喜欢跟她打趣:“哟,人不少吧?”大姐通常会笑着说:“可不嘛,今天我炖的骨头味道好。”
因为独特的味道,每天炖的一大锅骨头都能卖掉。据大姐讲,一个夏天光卖大骨头都顶的上一年杂货铺的收入,够大姑娘一年上大学的费用了。
每次下班路过,无论多忙,大姐都会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偶尔也会真诚地拿一块大骨头让我回家尝尝,我都礼貌地谢绝了。
有一次,我去她店里买东西,她小女儿正趴在柜台上流泪。看到我进去,大姐很不好意思。她说:“正好,这个叔叔是公务员,有文化,让叔叔帮你解解这道题。”我一看,是一道数学方程式题。题不算难,是小姑娘没理解题干意思,经我点拨,小姑娘很快算了出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算是感激我,这次买东西的2元4角的零钱全免,推辞再三,我不客气地接受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路过店门前,再没看到大姐一家人的身影。
最近一次看到是在一个午后,刚走到距日杂店30米开外,突然下起雨来,我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在风雨里吃力地拽着塑料膜,我刚想过去搭把手,就看到大姐风一般地跑出来,边把小姑娘往屋内推边大声数落她:“这么大的雨你还呆外面干嘛!”她的力气可真大,三下两下就把店前摆放的日杂品都收拾进了屋里,跟变魔术似的。可见平日里对抗城管训练有素。
看着她在雨里麻利地忙碌着,她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乱乱的贴在额头上,新买的格子裙上沾着斑斑泥印。可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不知那一天,那排临时房屋一夜间被铲车推平了,重新建起了一排新的商铺,那家杂货铺店已经物是人非,而我却依然常常会不由自主的凝望大姐坐过的那个石墩,想起她们平凡,却并不容易的一家人,心里默默祝福她们全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