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哲学?哲学是什么?迄今为止,人类对“哲学”一词还莫衷一是,并没有出现被人们普遍接受的定义。说来也讽刺,《六祖坛经》有云:“一切经书,因人说有”,世界上的学科都是人类提出的,但是提出之后往往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争来辩去几百年最后连“WHAT”都没解决,更不用说之后的“WHY”和“HOW”了。但是反过来说,事事都有明确的定义的话,这个世界未免太刻板了,“哲学”两字也正因为其众说纷纭才一直透着那股神秘感,迷煞天下多少人。
什么是我心中的哲学
中国学者研究“是什么”这一问题时,往往会从文字上追根溯源,这也是《说文解字》的妙用所在。《说文》言道:“哲,知也,古文从三吉(嚞),字亦作喆。” 喆,两吉对立,含相对平衡的意思。因此“哲”就是平衡之道。
我也很欣赏英国哲学家罗素的一些观点,他曾经对哲学下过一个定义:“哲学,就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来说,乃是某种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一切确切的知识都属于科学;一切涉及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还有一片受到双方攻击的无人之域,这片无人之域就是哲学。”
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宾浩斯说过:“心理学有一个很长的过去,但只有一个短的历史。”在心理学漫长的过往中,人们也往往把它归类于哲学,直到19世界后期心理学才慢慢脱离哲学成为一个独立的现代学科。哲学往往是人们通往未知世界的缓冲带,或者说是将未知事物纳入已知世界的候车室。人们在崇拜自然、寻找神灵、探究未知的时候,太需要有一个能被现实和未知都接纳的灰色地带了,这也是我认为“哲学”最现实的价值。平衡(源自《说文》)已知与未知(罗素的“介乎神学与科学”)的学问,这就是我心中的哲学。
“爱智慧之学”与“智慧之学”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实用性文化,并不是科学性文化。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有非常伟大的发明,但是中国古人却很少沿着某项发明而开启某一门学科。中国传统文化是朴实的文化,是源自最基层百姓的生活,致力于国泰民安的一种人生智慧。西方“哲学”一词是“Philosophy”,源自希腊语,意为“爱智慧”。如果说中国没有爱智慧之学,只有智慧之学,是为了达到别的目的而利用智慧,那么这个“别的目的”就是人民的温饱和国家的太平。
四大文明古国中只有中国的文化智慧传承了下来,正因为历代先人能秉承(或说是利用)这种智慧齐家治国,正因为中国智慧的作用才使中国文化长盛不衰,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胡虏无百年之运”一说(外强入侵中华,百年之内不是无法驾驭中国文明而败退,就是被中华文明同化而融入)。我们常形容男女之间“因相识而相知,因相知而相恋,因相恋而相爱”,如果不认识“智慧”,不知道“智慧”的作用,如何能爱智慧?佛法传入中国,一开始之所以不能兴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当时佛法只在一些温饱不愁的社会上层和地方豪强中流传,普通百姓感受不到佛法的“作用”,自然没有闲暇去体悟和弘扬佛法了。
我认为,“智慧”本就含有“爱”,而且人们体会到智慧的作用后,自然就会爱智慧,借用佛家的话说“爱智慧”与“智慧”是一不是二。再借用佛家的话说,佛法是“指月之手”,佛法不是我们真正追求的,我们真正追求的是顺着佛法看到事实真相,顺着智慧享受到其真正的价值。
“天人合一”就是“平衡已知和未知的学问”
“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里的重要思想。“天”可以解释为“未知的世界”,“人”可以指代“已知的事务”,而“合一”正是一种最佳的“平衡”。
儒家言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这就是让我们从身边落实“爱”,然后扩展到爱所有人,再扩展到爱所有物,这是儒家“天人合一”思想的具体体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纠正自身不正确的念头开始(我个人倾向于阳明心学对“格物”的解释),到最后使天下平安(蕅益大师《四书解》中的解释),将自己的念头与天下连贯,从“平衡”自己的念头开始到“使天下平”,这是多美哲理、多美的境界啊。
佛家所说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同体就是“合一”。佛法也被称为“不二法门”,何为“不二”?“二”就是分别,“不二”就是没有分别,佛法就是“无分别,合为一”的法门。《华严经》上说佛祖成道时感叹道:“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放下分别心,与众生合为一,就能感受到如来一般的智慧。这也是佛家对“天人合一”的诠释。
《庄子. 齐物论》中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道德经》上讲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表达的都是道家“天人合一”哲学理念。“我”是“已知”,“天地、万物”是“未知”,“天、地、万物、百姓心”也是我们永恒研究的话题。
如果最后还要回答“自然在哪里结束,人生在哪里开始”这类思辨的问题,那我只能再借用佛门禅宗“参话头”的方式回答:天人合一,刹那生灭。或许有人会说我这种回复太“谈玄说妙”了,我承认!只是“自然在哪里结束,人生在哪里开始”这个问题本身难道不“谈玄说妙”么?回归到我本文中最初对“哲学”的定义——平衡已知和未知的学问。既然“自然的结束、人生的起点”都还是“未知”的话题,那么我们就用手头“已知”的智慧,慢慢接近这些终极的问题。这不就是我正在践行的“哲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