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姨妈第一个清明节,昨日去扫墓,天气和煦,公墓的路总是让人不好找,阳光洒向墓地,在那一刻,我忽然接受了姨妈的离去。
姨妈是我一生都要感激感谢的人,没有她,我没有那么美好的少年时代,没有她,我没有面对人生风雨的先天能量,没有她,我的人生不会如此顺畅。
姨妈生于一九五三年农历二月十六,一生勤劳,节俭,质朴。
小时候有时暑假在姨妈那度过,她每天早上会给我梳两个小辫,然后牵着我的手去买菜,问我想吃什么。她喜欢敦促我做作业,看电视时间久了她会说,她喜欢让我看书,总之不喜欢我玩。
她生活规律,几点之前要起床,几点之后一定要睡觉,几点到几点该做什么事,我若违反,铁定是要被说教的。我最喜欢是傍晚时分,吃完饭姨妈会带我去白云湖边散步,我总是期待着她买冰淇淋我吃。
我那时自己会洗澡,但姨妈总是坚持亲自给我洗澡,认为我自己洗不干净。她就是这样一个勤劳,认真,一丝不苟的人。
上初中时,姨妈接我去她那读书,说要让我有更好的教育。
我家原本是一个小家庭,忽然去国税院生活,姨妈要求严格,姨爹话不多,虽说在我生活上给了最好的照顾,最初的时候,其实我是想家的。
好在那时舅舅家的表哥也在那儿,每次家里有他在,我就觉得安心些。再加上我一向比较听话,姨妈说什么时,我即使不认同也总是哒哒的说嗯,好,是呀。
所以虽然姨妈严厉,渐渐的,我也就适应了。姨妈家有一个房间专属于我,每次吃完饭我总喜欢去自己房间呆着,姨妈和姨爹总认为我在学习,其实我是觉得在自己的小天地规矩没有那么多,要自在一些。有时姨妈会推门看看我在干啥,所以我虽然坐在桌前,有时确实是在做作业,有时又偷偷在看小说。
依稀记得姨妈怕我眼睛坏了给我台灯,依稀记得姨妈怕我长成个矮个儿带着我去买什么液(那时电视里时常做广告,促进儿童长高的那种,但好像没什么效果),依稀记得我咳嗽一声姨妈就买一瓶治咳嗽的让我专门带在身上,依稀记得我爱吃香肠所以饭桌上常会有香肠。
依稀记得初三要中考复习晚了姨妈催促我早些睡觉,我总是喜欢把房门关着,姨妈总是要我开着,说,外面有空调,你这个门关着冷风进不去。又问,是不是外面看电视的声音吵到你了?所以我学习时总是把电视的声音调到很低。
说起看电视,姨妈总喜欢看中央8台电视剧,姨爹喜欢看中央13新闻台。我其实特别想看湖南卫视,但渐渐地,我也喜欢跟着姨爹看新闻,姨妈看的电视有时也有好看的。到了现在,每次看到电视停留在新闻台或电视剧频道,我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到了高中,每个月放两天假,回去的时间便很少了,但我的小房间一直属于我,姨妈很少让别人动我的东西,我的床,我的书桌,我的小沙发,我的柜子。每次回去,在我的小屋里静静一躺,仿佛找到最真实的自我,初中的时光,那是我最美好最想念的时光。
到了高二以后,姨妈大概怕我日后吃亏上当,开始将她人生五十多年的所有经历与心路讲给我听,嘱咐我将来遇到什么样的事该如何对待。是呀,姨妈整整比我大四十岁,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姨妈说,现在我照顾你,等你二十岁我就六十岁了,那时就是你照顾我。可是我二十岁时在上大学,待大学回来,依旧是姨妈弄着我吃甚至打扫我的房间。
前段时间翻看微博有没有记录关于姨妈的东西,很少,其中有一条是姨妈看见我睡觉头贴着墙,第二天就用个大床垫把墙堵住,这样我的头就是贴着床垫而不是冰冷的墙了。都是很小甚至快要忘记的事,现在想来,这张照片有多么珍贵。还有一条是做老师后回家的少,姨妈放《王的女人》我看,她以为我爱看,其实我不喜欢看,其实她也不喜欢看。还有一条是我们一起看电视,里面有讲职场斗争的,那时我才刚毕业,姨妈说,如果是你在这样的环境下,早就给人拍死啦。遗憾小时候怎么没有微博呢?这样我就可以多记录一些关于姨妈的事啦。
有时候人乖巧久了,就会很想叛逆。我大概就属于那种小时候特别乖,但长大了觉得没有叛逆过的遗憾。我总觉得小时候不自由,所以长大后拼命的寻求自由。
做老师的时候姨妈总说我不上进,要我换个地方上进些,可我就觉得我在学校很开心呀,关键是再也不用被管着了,我觉得自由自在。尤其学校后来搬到随县那边去,家里又在南关口买了房子,我更很少回去看她。忙着工作忙着玩儿,不知道忙的些什么。
有一年,14还是15年,过年她待客,我在家里洗头去晚了,去了就听姨姐说,你姨妈还在念叨,这肖多多长大了就不到她的来了。现在想来,全部是遗憾。
姨妈走的时候,正是妈妈病重。妈妈送医院那一晚,姨爹和姨妈陪着,妈妈突发脑溢血,医生对我们说,这种情况十个就有九个死,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那一晚,姨妈和我们一起坐到天明。我要她去睡,她说她睡不着。她对我说,你长大了,就要慢慢接受我们这老一辈的离去。
我们谁也没想到,妈妈病重时期,姨妈却忽然离开了。妈妈现在恢复的越来越好,想必也是姨妈在保佑吧。
我还记得见姨妈最后一面是在医院里,她去看妈妈,我送她进电梯,等电梯时,坐在板凳上,她又对我说了许多话。她进了电梯,我瞧见她的一个裤脚上翻,说:“姨妈,你的裤脚弄一下。”
姨妈弯身弄她的裤脚,电梯门缓缓合上,而那,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幺姨的电话,说姨妈走了,半夜突发心脏病离世。那一刻,这个世界再没有姨妈,我回到妈妈的病床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甚至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度过的,晚上值夜照顾妈妈,白天去新单位上班,中午再去医院送饭。
那时候我知道,再也不能做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我常常想,正是姨妈对我的爱意与感情,以及她对我的期望和要求,定下了我人生的基调。她走了,可她又永远在我心中,日后必定冷静沉着,努力做一个达到她期望的人。
2017年清明节,謹以此文,写给我最无私的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