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经常看到一只橘猫。
毛发干净蓬松,肉肉的脸上有几分深沉,不像其他橘猫总是一脸天真呆萌。葡萄似晶莹的大眼睛倒也有,就是装满戒备。他经常蹲在对面街上,头跟着来往的脚印左看,右看,像老旧的时钟正缓慢地拖动钟摆。偶尔有人蹲在他跟前,就往后退。
我把店门打开,放了一碗零食冻干和水在门口,一连几日都是原封不动回收,拿到对面去结果也一样。我莫名跟他较上劲,一天天换粮换水,想要证明没有美食俘虏不了的猫。
橘猫真的过来了,是仙人掌发现的,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俩正在看那团橘子在打盹。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迷迷糊糊看见那个家伙一步步挪到放粮那里,一犹豫了很久就是不动手。
“这里头没毒。”他很明显被吓到,浑身抖了一下,找了半天才知道是我。
我看得出他很尴尬,像被抓包的小偷。“这就是给你准备的,老麦特地给你弄的。”橘猫盯着碗里看,明明很饿,几番犹豫后手还是克制地收回。
“主人教过我,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那你的主人呢?”
“迷路了,我在等她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
“会回来的!她只是暂时忘了回家的路。”橘猫说得十分硬气,仿佛是他的主人交代他在这里。
“看你那步子走得跟凌波微步似的,没等你主人回来你就饿死了。”这招是你教我的,不要试图和处在情绪上的人讲道理,猫也是。所以我改用激将法。
“无功不受禄,我在家除了三餐,其他吃的都是我做了什么值得奖赏的事情才有。”橘猫晦涩地说。
见他饿到脚步飘飘,我赶紧叫住他,“那你吃几颗,老麦的东西就是我的,这是你陪我聊天的酬劳。”他楞了一下,慢半拍地扎进碗里,半天不出来。
听起来,还是团有原则的橘子啊。
“刺球,你把橘猫弄过来,我就送你个朋友。”仙人掌福至心灵,兴奋得答应了,甚至忽略了我用他最讨厌的称呼叫他。
刺球总说,他是最标致的仙人掌,万人迷。
橘猫和刺球毕竟有过“一夜情”。所以刺球一使劲招手,橘猫还是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我尊重橘猫的固执,陪他坐在落地窗前聊天,刺球在我的另一边。“不试试吗,店里的招牌冻干,纯肉做的,很香的。”
“我不能平白无故吃你的东西,主人不喜欢。”那团橘子固执地认为听话就能等到在等的人,他的眼神飘落在街外,我看清项圈上模糊不清的字样是“LOVE”。
“不是平白无故。你白天在店里帮忙,我管你伙食。你就坐在这,每天帮我试试冻干提些意见就好,直到你主人回来,你随时可以走,怎么样?”
“为什么帮我?”橘猫皱着眉,从额间挤起一座小肉山。
“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买卖。这店主营猫零食,有你这团别扭的橘子杵在这,过往的路人看见了兴许就会进来。”我尽量把等价交换的意图表达得再明显些。
橘猫生气地大喵了一声,应该是生气我说他别扭。
刺球天生爱挑刺,总说橘猫是被丢掉的。猫和刺球的大战日常上演。我无力阻挠,只能一边给肉垫挑刺,一边给刺上药。
打打闹闹中,橘猫等来了一个和他一样颜色的季节,却始终没有等到想等的人。橘色的季节有种奇怪的魔法,能让所有故事都自甘奉上。在门口的鸽子独自啄着落叶玩的午后,我们听到了橘猫的故事。
我是被男女主人一起接回家的,那时我刚出生不久,家里墙上还有我软趴趴的丑照,现在应该没有了。一屋子日子过得热闹又温暖。直到有一天,男主人带着一条狗来家里,女主人带着我离开了。我没有很难过,虽然失去了一半的爱,但我还剩另一半。
“老麦,你觉得爱是什么?”我摇了摇头。
“仙人掌,你觉得呢?”
“我浑身是刺,爱不想认识我。”
搬家之后女主人很少回来,抱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外头在下雨,背上总是湿漉漉的。我总想着,她的悲伤落在我身上,我舔掉了,她的难过就能少一些。
那一天女主人让我吃了我最爱吃的零食,久违地在家陪我玩球,把我抱在怀里好久好久,久到让我觉得这是告别前最后的馈赠。
仙人掌说得没错,我就是被丢掉的,只是每只被抛弃的猫,都会傻傻地以为是主人迷了路而已。
“橘子,我给你换个项圈,起个新名字吧”
橘猫喵了一声,示意我往下说。
“你以后就叫厚朴吧”
“为什么要叫厚朴?”
“hope is love,希望就是爱。”
“hope”译为“厚朴”源自《外婆的道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