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陆郎,你在吗?你还好吗?」
「陆郎,麦子熟了,今年没有大风,没有大水,没有酷日,没有大旱,老天给的刚刚好,是个难得的丰年。」
「陆郎,你已经走了那么久,那么久。乡里又征丁,你还记得村后桑树下的小郑吗?他才十四岁,跟你那时一样。也被征走了。村长爷爷给他匆匆加了冠。小孩子呢,头发都没有长硬实,头顶斜斜歪了个小山包。郑妈给他缝了好多衣服,我也去帮忙了。郑妈还向我问起了你。我说,你会归来的,你一定会归来的。」
「陆郎,你好吗,你好吗,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对吧。对吧……」
「陆郎……陆郎……」
浊酒一杯家万里
将军拆开竹筒上的泥封,拍了拍,让盖着印的残泥落在了马蹄下的枯草里。雪刚刚融化,仍旧寒杀,北地冬日里缺少阳光,总是有一种郁郁,让人觉得心里寒气肆虐。没有颜色的空气吸入口鼻,再染白了呼出来。铁甲上凝着青霜,一不留神,眉眼都白了,似乎就这样走到了韶华白首……不,要是南地,就永远是青丝绿鬓,春江水暖,附和着草长莺飞。这里秋来得太早,春来得太晚。要等朔风停,熏风起。
而风仍劲。
将军展开泛黄的书信。信上的墨迹仍旧清晰。只是有一处,泪痕洒在了信笺上,洇开了一地的墨迹。伊人渐渐憔悴,衣带渐缓。将军常年握着弓与枪的手布满了老茧,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处泪痕。抚摸着来不及诉说的心事。
「陆将军!——那边猎物比较多!你怎么停在这里?」
「没事,我在这里随意看看风景。」
「在看家书啊……你妻子给你写的?」
「……嗯。去年秋天的时候。今年春天才收到。」
「写了什么?」
「麦子熟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将军把信笺重新卷起,塞进书筒里,放在自己的护心镜下。一勒缰绳,马蹄高高跃起,踏过枯草,疾风万里。角弓肃烈的声音四下扬起。天空盘旋的苍鹰眼如利箭迅疾,训练有素的将士们配合无间,展开围捕扑杀,战意高昂,歌声如虹。等到铠甲里渗出细细的汗,融了铁甲上的青霜。等到日头渐渐西去,集合的钹声响起,战士踏着落日打马归来。
「陆将军,怎么都没见你写过回信啊!」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万一我回不去了,她不必等太久。」
「嘁!万一她嫁人了呢!」
「她不会。」
「万一呢?」
「那就让她合离,我娶她。」
「……将军你……还真是不怕被弹劾强抢民女啊……」
「我可以让她过得更好。」
许久,将军顿了顿。
「等我回去,我就娶她。」
荏苒几盈虚,澄澄变古今
「嘿!我是来送信的!前面那户人家空了,能否替我转交一下!」
「嗳——你说前面种着木槿花的那家人家?」
「对的,朝廷的恤金发下来了,还挺多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她丈夫一定是个将军吧!」
「她还没嫁呢……三年前大旱,饿殍遍野,她晕倒在山野间,筐里挖来的野菜没来得及吃……草草拢了尸骨,就葬在山后头的阴坡。」
「……那怎么办呢。」
「小哥,你是为谁送的恤金?」
「啊,姓陆。吐谷浑大捷,可是他却死了。」
「我好像记得他……对了……你是否知道一位姓郑的……他在曹将军麾下……已经三年多了……」
劲风仍旧是吹着。吹着。他已等不到春天。
去年习作一篇。略为记。
以及:即使你爱的姑娘嫁人了也不能随便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