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有二十余年了,当时我还小,只记得他人缘特别好,他是福利科的一名司机,经常出门采购各种物资。我总是盼着他出远门,因为回来时他总会给我带上各种新鲜玩意,比如牙膏巧克力,他喜欢邀请很多人来家里做客,不忙的时候会给我讲故事带我去打羽毛球,父亲喜欢养蜂,家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几位达人叔叔来交流养蜂术,父亲还喜欢画画,他曾给姥姥画过遗像,他还写得一手好字,秀丽颀长而又苍劲有力,他还烧得一手好菜,妈妈总是在一旁打下手,他常说:“人活着就有希望!”
后来单位效益差了,父亲开始琢磨着寻求新的出路,刚好听说株洲公汽公司在招人,就去报了名,加上本身就是老司机,很快就上了手还带了两名徒弟。一年后单位开始分房,我们家报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可就在这时父亲被查出患有肝癌,并且到了末期,由于当时的制度是承包式所以我们家请了一名司机来代驾,而售票员就由我妈,我爷爷,我姑姑她们轮着来,当时公司的领导都很好,帮我们家承担了大部分的医疗费还承诺给我安排工作,可恨的是那名代班司机,眼看着我们家情况越来越糟不仅毫无同情还开始敲起了竹杆,要求我们支付他两倍甚至三倍的工钱,家里已经一团糟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临时找人所以就这么答应了。几个月后父亲走了,我家立马就感受到了各种人情冷暖,人们的嘴脸在那一刻才是最真实的,一些父亲生前的老朋友都开始避开我们,怕我们家会向他们开口借钱似的,当然也会有些真诚的人愿意主动上前来嘘寒问暖帮助我们。
后来母亲的决定是离开,我们没有接受父亲单位的任何安排,包括房子和工作,现在很多亲戚都在说:“如果当时留下来,现在你好歹也是个有单位的人啊!”我相信母亲当时做任何决定都是经过百般思量,没必要在事后去感叹那些已经吃过的亏,如果当年我们接受了公司的安排,去他们指定的学校,分配的房子,然后到了年龄就开始工作,那么我真的会比今天要强吗?我想未必吧,这些年的经历让我的心变得坚硬而又强大,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也从不去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我喜欢脚踏实地,也相信任何人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制造美好。
父亲走后没几年,爷爷也离世了,一个那么高大健状的老人把悲伤埋藏在心底深处,我很少见爷爷哭,只是常见他安慰伤心的奶奶,从前不懂,只当是男人没女人情绪化,后来才明白,真正伤心的人不一定是要哭出来的,再后来外公也走了,整个家只剩下一堆女人,在效益不好的那几年里,母亲四处打工,哪里要人就往哪里钻,造纸厂,凉席厂,水电站,开摇床,摆地摊,再怎么苦都过来了,现在我们家的四位女人都还在,并且越活越精神,当初那些以为我们家就此跨掉的人现在不知怎样了,但是我们却像是风雨中打不倒的野草般奋力生长,从当初的门客稀疏到如今的门庭若市,我们用行动给了亡灵们最好的交代。
死者安息,生者奋发,待到人生走到尽头时,我们回头再看,希望没留什么大的遗憾。
PS: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写自己的感情,原来重新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会让人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