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晚。
今天立春,其实很想出去走走。想去看看琴湖公园山坡上的那株腊梅,看看它暗香浮动时的样子是不是真像汪曾祺先生说的那样,满树繁花,黄灿灿地吐向冬日的晴空,那样的热热闹闹,而又那样的安安静静。我知道,热闹不是腊梅的本性,所以先生眼里的热热闹闹绝对不同于桃花的热闹,太过妖艳;也不同于梨花的热闹,太过热切;那相比紫藤呢?我不想再妄作揣测,因为我家门前从未有过先生家那样几棵大腊梅树!我只关心,琴湖边山坡上的那株腊梅,不会已经谢了吧。要真谢了,那也只能叹息一声,唉,太可惜了。
那是年前晨练时,我和刘先生走了条不寻常路偶然发现的,这也算一段偶遇吧。犹记得当时先生在前面慢跑,我紧跟其后,远远地,山坡上几点淡淡的宁静的黄色撞入我的眼里,我的心怦然一动,说,不会是腊梅吧?刘先生说,不可能,这里哪里有腊梅?我不理他,自顾爬上坡去,先生站在路边看着我。近看,惊喜莫名,我喊着,腊梅,果真是腊梅耶!一朵又一朵,半开,淡黄色的花瓣略显透明,极有质感,像黄蜡,不,是蜜蜡。一刹那,没来由地想起我心心念念的一个小东西——蜜蜡吊坠,这样的梅花吊坠,挂在脖子上,该是多么的欢喜。后来的几天晨练,我们都选择了这条路。每次从它身边跑过,我都会说,它什么时候会开成一棵开花的树啊?可惜,这样的美好期待并没持续几天,武汉封城的消息传来了,我不敢放肆出门了,疯狂的刷屏中,恐慌和忧虑将每个人的心填得密不透风,压得严严实实,哪还敢有什么美好的期待?连与梅花的默然期许也装不下了。直至今天,伴随着春的脚步,这份幽香像一缸尘封已久的美酒,突然被打开,关于梅花的记忆,就这样弥漫开来……
说起梅花,又如何能不想念小胡同学家的园子?都不记得最近一次去他们家的园子是什么时候了,放寒假了,还是没放寒假呢?居然真想不起来了。看来坐井观天坐久了,人真的是会变傻的。还好,还记得那天和暖的阳光,还记得让人坐下就不想挪开的草地,还记得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园子的各个角落的各式陶器和冒着热气的蛋糕。当然还有小胡同学家门前的那棵让我魂牵梦萦了一个寒假的大梅花树,那棵可以和汪曾祺先生家的大梅花树媲美的大梅花树呵,现在是不是早已长成了一棵开花的树?我们的梅下之约,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毒与人类之战,只能以遗憾告终了。
但我知道,春天绝不会因为病毒的侵袭便来晚了。阳台上长寿花的叶片依旧肥大翠绿,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不久便会让自己开成一片灿烂的锦缎吧。紫弦月吊兰呢,还是那样肉嘟嘟,萌呆呆,在不起眼的旧瓦盆里默默地把自己的秋千荡得越来越远,时不时地还在秋千上装饰几朵小小的黄花。绣球花看似一树枯黄,枯叶下面偷偷冒出的一个个小嫩芽却分明在大声宣告,我就是春天,我就是春天!海棠花倒是矜持了很长时间,我想,面对春天热情的邀约,那些鼓胀了一冬的花苞,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吧。还有一天比一天开得热烈的风信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郁金香,小区楼下枯黄了一冬的树……它们无一不在积蓄着力量,以自己的方式,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从来不需要喧哗。这个2020,有人回家的脚步也许迟缓了一些,城市原有的繁华也许暗淡了一些,春节该有的喜庆也许冷清了一些,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待本来就很苦,但它从不会辜负。
你看,春天还不是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