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其实可以我搬出来住。”杨哲青说得尚属诚恳。
她摇摇头,“算了,你不明白。”
转身走出十来米,她才又回头说:“离大红门太远了,离西客站也太远了,还是我现在住的地儿方便。”
旧家属楼总共只有四层,李娟租住的一居室就在顶楼。70年代的建筑质量摆在那儿,夏天顶晒,冬天暖气也不太够,没有电梯,就只当锻炼身体了。
屋子有一半成了仓库,堆满了货。客厅有张简易折叠桌,同时充当饭桌和写字台。本来忘记的生日和忘记的许多事,因为儿女们的一番好意又被掀开。她没什么睡意,就着窗外的月色坐到桌边。
电话响了,季红来的。
“妈,您怎么走了?我爸他又惹您生气了?”
“他没有惹我,是我自己要走的,不关他的事。今天谢谢你们,不早了,也都回去休息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杨哲青觉得很莫名其妙。他自认今天已算得非常配合,言谈举止也十分之妥当,李娟不领情也就罢了——她脾气古古怪怪他都已经习惯了,可孩子们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气走了他们的母亲,他面上就有些搁不住。
“是她要走的,她连家门都没进。我都退了一步,主动要求自己搬出去,请她搬回来,她还是不同意啊。”
杨震翻了个白眼,“爸,就您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她吃软不吃硬。”
“你不要搞错了,第一,当初不是我赶她走的;第二,今天也不是我要求她回来。这是她家的房子,她来去自由。”被儿子数落,杨哲青心里更别扭。
季红把儿子塞给杨震,“你去给贝贝洗澡,我来劝劝咱爸。”
杨哲青摆摆手,“季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她的问题,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尤其是阿郎来了以后这段日子,她生了多少事?好,现在我也不跟她计较,就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你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季红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无力感。确实,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而这两个人目前的态度来看,重归于好的希望真的有些渺茫。以前她的确对李娟的强势有怨言,但此刻她又清醒地认识到,所谓的“强势”,恐怕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而面前的这个人,竟是这样的冷漠。
她于是便理解了那时母亲的不理智,也理解了母亲如今的选择。同为女人,很容易感同身受。
杨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又开口了。
“杨宇,明天不是还要去拜访商业局的领导?早点休息吧,妈的事急不来。”她失望极了,曾几何时,杨哲青还是她崇拜的对象。
“爸,我心里只记着我妈的好,我希望您也是这样。”
季红走出院子,回头又看了一眼。月光温柔地撒下来,南墙根那儿的石榴树还是他们一家刚从海南回北京那年,李娟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种下的。
“看看是它长得快,还是你们仨长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