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无言独上西楼,孤独与寂寞并驾齐驱。
胸口被一种撕扯般的猛力拽得生疼,我仿佛看到了明诚灿烂自若的笑容,看到了他明亮的双眸在对我说,清照,我很想念你,你也想我吗?梦中的相聚给人温暖的色泽,尽管依然是幻觉。然后明诚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待我想用手去感受梦境的真切时,他清亮的笑容深黑的瞳孔以及看得见的忧伤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
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翦灯花弄。在明诚走后的好些时日,我经常梦见他。有时他会背对着我,任凭白衣飘飘在风中展动如同绝美的莲花。我失声叫出他的名字,然后耳边呼啸的风,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面对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漫天思愁,我有些力不从心。窗外春意正浓,梳洗上妆,着一袭紫衣,我缓步出巡。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百无聊赖中,我遇见了它。我痴痴地凝视着它,直到它不羁的劲枝虬干刺痛了我盈泪的眼。怎么?梧桐也如我般寂寞吗?没有人回答,似乎也不需要回答。静静地听,仿佛听得见梧桐的软语――生命不是共同体,忍受不了丝毫的束缚,它需要自由,渴望演绎绚丽的个体繁华。
从此,我将溪亭日暮争渡生活的记忆一笔抹煞,更加专注于欣赏庭院中寥寥肃立的梧桐树。我们之间有了深深的默契。每当夕阳西下,我会在它面前倾诉一天的苦恼,它似乎默默地承受,将苦味贮藏于地下。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明诚离去的灰暗逐渐消退。
转眼间秋风送爽,梧桐簌簌落叶,像是摆脱了负担和忧伤。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梧桐枝头点缀着黄绿色的小花,美的离奇,美的妙极。尽管自己不被别人理解,但从梧桐身上,我读懂了很多。
我尝试着摒弃杂念,去追求人格的超俗。梧桐,让我看到了千古文人寂寞的身影,随历史长河的汩汩远流而愈加清晰。我决意承接他们的心愿,在孤苦无依的凡世中,谱写一曲高亢的暮歌。
或许我是千年孤独的尤物,是造物者的恩宠。而梧桐就是前世守候我的一株小草,高洁傲岸。我降临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喧嚣中,这是我的悲哀。然而,有梧桐伴我在左右,朝夕与共,物我合一皆无尽也。
这一夜,梦中我又回到了亭阁轩榭,小桥流水,而明诚在梧桐树下静静地守候。我与他并肩坐在梧桐树下,他抚摸着我的脸爱怜地说道,人比黄花瘦……我笑笑。梦里,簌簌的梧桐花像飞雪一样飘落在我们身上。
我知道我会坚强地活着,记得自己是你的另一半生命在延续。所以我不会再抱怨寂寞,而是甘心守住这份寂寞。有梧桐为伴,余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