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草子》读的是林文月译本,这样的书,读的时候并不能引人入胜地一口气想要读完,有时也似乎并没有觉得特别有意思,然而每天固定读上几节,不知不觉竟读完了。然后,放回书架,却有一种意犹未尽,像喝完生普洱满口回甘、唇齿流芳。
我并不算精读了,也没有去仔细研究。然而,日常里看见的花鸟草木、时辰与季节变更、某些情绪、人物,不时就会想起《枕草子》里呈现出的那种感觉来,还有那朗朗上口的“春,曙为最。夏则夜。秋则黄昏。冬则晨朝”。想到“物哀”这种文学理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冬则晨朝”,这句话也成了大冬天鼓足勇气摸黑早起上班的动力。天还没亮,开车涌进拥挤上班潮,经过跨河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邛海飞来的白色的大鸟会沿着海河往下游、往山里飞去,有时候独自一只、有时候三两成群,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沿着海河这一线灰尘大、货车多,虽然一天似乎才刚开始,赶路的人却已风尘仆仆。白色的大鸟,平时都是在干净清幽的湿地小岛一带出没,不知这样寒冷的冬日晨朝,伴着飞扬尘土去往何处。
最近的也常想起作者清少纳言,即使她当时处于政治变革之中,随着定子皇后失势也逐渐失去了锦衣玉食、令人仰视的女官生活,然而她并没有在书中言及,“唯多关心优雅有情趣之事”。看到最后的跋文,说皇后崩逝后她也没有再出仕,而是去阿波国,过着她曾经轻视的戴斗笠、晒菜干的庶民生活,怀念从前直衣官服的日子。因此说,“在人生终极之时回想起来,年轻时候得意,未必是可依恃的啊”,令人唏嘘。
“已然逝去的岁月才会被镀上金色”,在知乎上看到这句评论,觉得非常认同。多少有些清高自傲的才女,和年轻的定子皇后之间,除了主仆,更是一种高山流水、得遇知音的惺惺相惜,政治斗争、情义以外,曾经作为精英“职业女性”的清少纳言,余生是否都在怀念那种着直衣、谈白诗、答和歌的“金色的日子”、而感到不甘和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