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像都兰区域一样,市面是由天气做主的。种葡萄的,有田产的,木材商,箍桶匠,旅店主人,船夫,都眼巴巴地盼望太阳;晚上睡觉,就怕明朝起来听说隔夜结了冰;他们怕风,怕雨,怕旱,一忽儿要下雨水,一忽儿要天时转暖,一忽儿又要满天的云。在天公与尘世的利益之间,争执是没得完的。晴雨表能够轮流地教人愁,教人笑,教人高兴。
一般人差不多老在露天过活:每对夫妇坐在大门口,在那里吃中饭,吃晚饭,吵架拌嘴。街上的行人,没有一个不经过他们研究的。所以从前一个外乡人到内地,免不了到处给人家取笑。许多有趣的故事便是这样来的,安越人的爱寻开心也是这样出名的,因为编这一类的市井笑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早先本地的乡绅全住在这条街上,街的高头都是古城里的老宅子,世道人心都还朴实的时代——这种古风现在是一天天的消失了——的遗物。我们这个故事中的那所凄凉的屋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吝啬鬼认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看见那好家伙连眼睛都是黄澄澄的,染上了金子的光彩。一个靠资金赚惯大利钱的人,像色鬼、赌徒或帮闲的清客一样,眼风自有那种说不出的神气,一派躲躲闪闪的、馋痨的、神秘的模样,决计瞒不过他的同道。凡是对什么东西着了迷的人,这些暗号无异帮口里的切口。
偌大一笔财产把这个富翁的行为都镀了金。假使他的生活起居本来有什么可笑、给人家当话柄的地方,那些话柄也早已消失得无形无踪了。葛朗台的一举一动都像是钦定的,到处行得通;他的说话,衣着,姿势,瞪眼睛,都是地方上的金科玉律;大家把他仔细研究,像自然科学家要把动物的本能研究出它的作用似的,终于发现他最琐屑的动作,也有深邃而不可言传的智慧。
这家伙动作非常简单,说话不多,发表意见总是用柔和的声音,简短的句子,搬弄一些老生常谈。从他出头露面的大革命时代起,逢到要长篇大论说一番,或者跟人家讨论什么,他便马上结结巴巴的,弄得对方头昏脑涨。这种口齿不清,理路不明,前言不对后语,以及废话连篇把他的思想弄糊涂了的情形,人家当作是他缺少教育,其实完全是假装的;等会故事中有些情节,就足以解释明白。而且逢到要应付,要解决什么生活上或买卖上的难题,他就搬出四句口诀,像代数公式一样准确,叫作:“我不知道,我不能够,我不愿意,慢慢瞧吧。”
十五年以来,从四月到十一月,母女俩就在这个位置上安安静静地消磨日子,手里永远拿着活计。
二十二岁的时候,这可怜的姑娘到处没有人要,她的脸丑得叫人害怕;其实这么说是过分的,把她的脸放在一个掷弹兵的脖子上,还可受到人家称赞哩;可是据说什么东西都要相称。她先是替农家放牛,农家遭了火灾,她就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进城来找事。
那时葛朗台正想自立门户,预备娶亲。他瞥见了这到处碰壁的女孩子。以箍桶匠的眼光判断一个人的体力是准没有错:她体格像大力士,站在那儿仿佛一株六十年的橡树,根牢蒂固;粗大的腰围,四方的背脊,一双手像个赶车的;诚实不欺的德性,正如她的贞操一般纯洁无瑕。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可以榨取多少利益,他算得清清楚楚。雄赳赳的脸上生满了疣,紫膛膛的皮色,青筋隆起的胳膊,褴褛的衣衫,拿侬这些外表并没吓退箍桶匠,虽然他那时还在能够动心的年纪。他给这个可怜的姑娘衣着、鞋袜、膳宿,出了工钱雇用她,也不过分地虐待、糟蹋。
她像一条忠心的狗一样保护主人的财产。总之,她对他信服得五体投地,无论他什么想入非非的念头,她都不哼一声地服从。一八一一那有名的一年收获季节特别辛苦,这时拿侬已经服务了二十年,葛朗台才发狠赏了她一只旧表,那是她到手的唯一礼物。固然他一向把穿旧的鞋子给她(她正好穿得上),但是每隔三个月得来的鞋子,已经那么破烂,不能叫作礼物了。可怜的姑娘因为一无所有,变得吝啬不堪,终于使葛朗台像喜欢一条狗一样地喜欢她,而拿侬也甘心情愿让人家把链条套上脖子,链条上的刺,她已经不觉得痛了。
这个穷苦的乡下女人,从小只受到虐待,人家为了善心才把她收留下来;对于她,葛朗台老头那种教人猜不透意思的笑,真像一道阳光似的。而且拿侬单纯的心,简单的头脑,只容得下一种感情,一个念头。三十五年如一日,她老是看到自己站在葛朗台先生的工场前面,赤着脚,穿着破烂衣衫,听见箍桶匠对她说:“你要什么呀,好孩子?”她心中的感激永远是那么新鲜。
有时候,葛朗台想到这个可怜虫从没听见一句奉承的话,完全不懂女人所能获得的那些温情;将来站在上帝前面受审,她比圣母马利亚还要贞洁。葛朗台想到这些,不禁动了怜悯,望着她说:
“可怜的拿侬!”
老用人听了,总是用一道难以形容的目光瞧他一下。时常挂在嘴边的这句感叹,久已成为他们之间不断的友谊的链锁,而每说一遍,链锁总多加上一环。出诸葛朗台的心坎,而使老姑娘感激的这种怜悯,不知怎样总有一点儿可怕的气息。这种吝啬鬼的残酷的怜悯,在老箍桶匠是因为想起在用人身上刮到了多少好处而得意,在拿侬却是全部的快乐。“可怜的拿侬!”这样的话谁不会说?但是说话的音调,语气之间莫测高深的惋惜,可以使上帝认出谁才是真正的慈悲。
索漠有许多家庭待用人好得多,用人却仍然对主人不满意。于是又有这样的话流传了:
“葛朗台他们对长脚拿侬怎么的,她会这样的忠心?简直肯替他们拼命!”
性情柔和得像天使,忍耐功夫不下于给孩子们捉弄的虫蚁,少有的虔诚,平静的心境绝对不会骚乱,一片好心,个个人可怜她,敬重她。
可怜的女人,老是听到忏悔师说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主人,所以觉得能够帮他忙是最快活不过的,一个冬天也就还了他好些佣金。
说着他献上一大束索漠城里少有的鲜花;然后抓着独养女儿的肘子,把她脖子两边亲了一下,那副得意的神气把欧也妮羞得什么似的。所长像一颗生锈的大铁钉,自以为这样就是追求女人。
“所长先生,不用拘束啊,”葛朗台走进来说,“过节的日子,照例得痛快一下。”
克罗旭神甫也捧着他的一束花,接口说:
“跟令爱在一块儿,舍侄觉得天天都是过节呢。”
说完话,神甫吻了吻欧也妮的手。公证人克罗旭却老实不客气亲了她的腮帮,说:
“哎,哎,岁月催人,又是一年了。”
台·格拉桑太太是那种矮小活泼的女人,身材肥胖,皮肤白里泛红,过着修道院式的内地生活,律身谨严,所以在四十岁上还显得年轻。这等女子仿佛过时的最后几朵蔷薇,教人看了舒服,但它们的花瓣有种说不出的冰冷的感觉,香气也淡薄得很了。她穿着相当讲究,行头都从巴黎带来,索漠的时装就把她做标准,而且家里经常举行晚会。
一个头发金黄、个子高大的青年,苍白,娇弱,举动相当文雅,外表很羞怯,可是最近到巴黎念法律,膳宿之外,居然花掉上万法郎。这时他走到欧也妮面前,亲了亲她的腮帮,献上一个针线匣子,所有的零件都是镀金的;匣面上哥特式的花体字,把欧也妮姓名的缩写刻得不坏,好似做工很精巧,其实全部是骗人的起码货。
欧也妮揭开匣子,感到一种出乎意外的快乐,那是使所有的少女脸红、寒战、高兴得发抖的快乐。她望着父亲,似乎问他可不可以接受。葛朗台说一声:“收下罢,孩子!”那强劲有力的音调竟可以使一个角儿成名呢。
那位独养女儿对她说:
“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快乐过,我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
灰色的老客厅里,黑魆魆地只点两支蜡烛,居然也有家庭的欢乐;拿侬的纺车声,替众人的笑声当着伴奏,可是只有欧也妮和她母亲的笑才是真心的;小人的心胸都在关切重大的利益;这位姑娘受到奉承、包围,以为他们的友谊都是真情实意,仿佛一只小鸟全不知道给人家标着高价作为赌注。这种种使那天晚上的情景显得又可笑又可叹。这原是古往今来到处在搬演的活剧,这儿不过表现得最简单罢了。利用两家的假殷勤而占足便宜的葛朗台,是这一幕的主角,有了他,这一幕才有意义。单凭这个人的脸,不是就象征了法力无边的财神,现代人的上帝吗?
人生的温情在此只居于次要地位;它只能激动拿侬、欧也妮和她母亲三颗纯洁的心。而且她们能有这么一点天真,还是因为她们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葛朗台的财富,母女俩全不知道;她们对人生的看法,只凭一些渺茫的观念,对金钱既不看重也不看轻,她们一向就用不到它。她们的情感虽然无形中受了伤害,依旧很强烈,而且是她们生命的真谛,使她们在这一群唯利是图的人中间别具一格。人类的处境就是这一点可怕!没有一宗幸福不是靠糊涂得来的。
查理·葛朗台,二十二岁的俊俏后生,跟那些老实的内地人正好成为古怪的对照;人家看了他贵族式的举动态度已经心中有气,而且还在加以研究,以便大大地讪笑他一番。这缘故需要说明一下。
在二十二岁上,青年人还很接近童年,免不了孩子气。一百个中间,说不定九十九个都会像查理·葛朗台一样的行事。那天晚上的前几日,父亲吩咐他到索漠的伯父那里住几个月。也许巴黎的葛朗台念头转到欧也妮。初次跑到内地的查理,便想拿出一个时髦青年的摽劲,在州县里摆阔,在地方上开风气,带一些巴黎社会的新玩意儿来。总之,一句话说尽,他要在索漠比在巴黎花更多的时间刷指甲,对衣着特别出神入化,下一番苦功,岂不比有些时候一个风流年少的人倒故意地不修边幅,要显得潇洒。
查理预备在伯父家里碰到上百客人,一心想到他森林中去围猎,过一下城堡生活。他想不到伯父就在索漠;车子到的时候,他打听去法劳丰的路;等到知道伯父在城里,便以为他住的必是高堂大厦。索漠也罢,法劳丰也罢,初次在伯父家露面非体体面面不行,所以他的旅行装束是最漂亮的,最大方的,用当时形容一个人、一件东西美到极点的口语说,是最可爱的。
只有巴黎人,一个第一流的巴黎人,才能这样打扮而不至于俗气,才有本领使那些无聊的装饰显得调和;给这些行头做支援的,还有一股摽劲,表示他有的是漂亮的手枪,百发百中的功夫,还有那位贵族太太阿纳德。
台·格拉桑父子虽然见识过时髦人物,也跟在座的人一样的惊讶,或许是众人的情绪有股说不出的力量把他们感染了,或许他们表示赞成,所以含讥带讽地对大家挤眉弄眼,仿佛说:“你们瞧,巴黎人就是这副腔派。”
欧也妮从来没见过这样美满的装束与人品,以为堂兄弟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妙人儿。光亮而拳曲有致的头发散出一阵阵的香气,她尽量地闻着,嗅着,觉得飘飘然。漂亮精美的手套,她恨不得去摸一下那光滑的皮。她羡慕查理的小手,皮色、面貌的娇嫩与清秀。这可以说是把风流公子给她的印象作了一个概括的叙述。可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只知道缝袜子,替父亲补衣裳,在满壁油腻的屋子里讨生活的——冷静的街上一小时难得看到一个行人——这样一个女子一见这位堂兄弟,自然要神魂颠倒,好像一个青年在英国圣诞画册上看到了那些奇妙的女人,镂刻的精巧,大有吹一口气就会把天仙似的美女从纸上吹走了似的。
查理掏出一条手帕,是在苏格兰游历的阔太太绣的,美丽的绣作正是热恋中怀着满腔爱情做成的;欧也妮望着堂兄弟,看他是否当真拿来用。查理的举动态度,拿手眼镜的姿势,故意的放肆,还有对富家闺女刚才多么喜欢的那个针线匣,他认为毫无价值或俗不可耐而一脸瞧不起的神气,总之,查理的一切,凡是克罗旭与台·格拉桑他们看了刺眼的,欧也妮都觉得赏心悦目,使她当晚在床上老想着那个了不起的堂兄弟,睡不着觉。
她说服母亲,壁炉内非好好地生一个火不可,又逼着拿侬瞒了父亲搬一大堆木柴放在走廊里。特·拉·裴德里埃老先生的遗产里面,有一个古漆盘子放在堂屋的三角橱上,还有一只六角水晶杯,一把镀金褪尽的小羹匙,一个刻着爱神的古瓶:欧也妮一齐搬了来,得意洋洋地摆在壁炉架上。她这一忽儿的念头,比她出世以来所有的念头还要多。
接着她做了一个十足内地式的媚眼。内地女子的眼风,因为平常矜持到极点,谨慎到极点,反而有一种馋涎欲滴的神气,那是把一切欢娱当作窃盗或罪过的教士特有的眼风。
查理在堂屋里迷惘万分,意想之中伯父的别庄与豪华的生活,跟眼前种种差得太远了,所以他把台·格拉桑太太仔细瞧过之后,觉得她淡淡的还有一点儿巴黎妇女的影子。她上面那段话,对他好似一种邀请,他便客客气气地接受了,很自然地和她攀谈起来。台·格拉桑太太把嗓子逐渐放低,跟她说的体己话的内容配合。她和查理都觉得需要密谈一下。所以时而调情说笑,时而一本正经地闲扯了一会之后,那位手段巧妙的内地女子,趁其余的人谈论当时全索漠最关心的酒市行情而不注意她的时候,说道:
“先生,要是你肯赏光到舍间来,外子一定跟我一样的高兴。索漠城中,只有在舍间才能同时碰到商界巨头跟阀阅世家。在这两个社会里,我们都有份;他们也只愿意在我们家里见面,因为玩得痛快。我敢骄傲地说一句,旧家跟商界都很敬重我的丈夫。我们一定得给你解解闷。要是你老待在葛朗台先生家里,哎,天哪!不知你要烦成什么样呢!你的老伯是一个守财奴,一心只想他的葡萄秧;你的伯母是一个理路不清的老虔婆;你的堂姊,不痴不癫,没有教育,没有陪嫁,俗不可耐,整天只晓得缝抹布。”
“她很不错呢,这位太太。”查理这样想着,就跟台·格拉桑太太的装腔作势呼应起来。
呢。你红极一时的盛况仿佛是昨天的事。”
当然,我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要你独力支撑家庭。你当时为了家业兴隆多么快活。可是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世界上了。以我的地位,我不愿在破产的羞辱之后还同意[图片]颜偷生。我在深渊边上挣扎到最后一刻,希望能突破难关。可是非倒不可。
我和他分手的时候,彼此依依不舍。幸而他不知道这次的诀别是我最后一次的发泄热情。将来他会不会咒我呢?大哥,大哥,儿女的诅咒是最可怕的!儿女得罪了我们,可以求告,讨饶;我们得罪了儿女,却永远挽回不了。葛朗台,你是我的兄长,应当保护我:不要让查理在我的坟墓上说一句狠毒的话!大哥,即使我用血泪写这封信,也不至于这样痛苦;因为我可以痛哭,可以流血,可以死,可以没有知觉;但我现在只觉得痛苦,而且眼看着死,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如今是查理的父亲了,他没有外婆家的亲戚,你知道为什么。唉,为什么我当时不听从社会的成见呢?为什么我向爱情低头呢?为什么我娶了一个贵人的私生女儿?查理无家可归了。
可怜的孩子!他是享福惯的。你我小时候吃着不全的苦处,他完全不知道……而他现在倾家荡产,只有一个人了!一定的,所有的朋友都要回避他,而他的羞辱是我造成的。啊!我恨不得把他一手带上天国,放在他母亲身边,唉,我简直疯了!我还得讲我的苦难,查理的苦难。我打发他到你那儿,让你把我的死讯和他将来的命运婉转地告诉他。希望你做他的父亲,慈爱的父亲。切勿一下子逼他戒绝悠闲的生活,那他会送命的。我愿意跪下来,求他抛弃母亲的遗产,而不要站在我的债权人的地位。可是不必,他有傲气,一定知道他不该和我的债主站在一起。你得教他趁早抛弃我的遗产。我替他造成的艰苦的处境,你得仔细解释给他听;如果他对我的孝心不变,那么替我告诉他,前途并不绝望。咱俩当初都是靠工作翻身的,将来他也可靠着工作把我败掉的家业挣回来。如果他肯听我这个父亲的话——为了他,我简直想从坟墓里爬出来——他应该出国,到印度去!大哥,查理是一个勇敢正直的青年,你给他一批出口货让他经营,他死也不会赖掉你给他的第一笔资本的;你一定得供给他,葛朗台!否则你将来要受良心责备的。啊!要是你对我的孩子不肯帮忙,不加怜爱,我要永久求上帝惩罚你的无情无义。我很想能抢救出一部分财产,因为我有权在他母亲的财产里面留一笔给他,可是月底的开支把我全部的资源分配完了。不知道孩子将来的命运,我是死不瞑目的;我真想握着你温暖的手,听到你神圣的诺言;但是来不及了。在彼世界上,永久有一个声音在为你祈祷。那儿我们早晚都要去的,而我已经在那里了。
你我在这个年纪上都知道说话应该有个分寸。以你教士的身份,你的念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太,我没有说什么一万万。诱惑来的时候,恐怕你我都抵抗不了。不过我认为一个清白的女子,只要用意不差,无伤大雅的调调情也未始不可,交际场中,这也是女人的一种责任……
支配这些大策略家行事的世故,使双方懂得暂时有联合对付共同敌人的必要。他们不是应该协力同心阻止欧也妮爱上堂兄弟,阻止查理想到堂姊吗?他们要用花言巧语去阴损人家,表面上恭维,骨子里诋毁,时时刻刻说些似乎天真而别有用心的话。那巴黎人是否能够抵抗这些手段,不上他们的当呢?
拿侬把大门上锁,关起堂屋,到马房里放出那条声音老是发嗄,仿佛害什么喉头炎似的狼狗。这畜生凶猛无比,只认得拿侬一人。
查理入睡之前又想,“我到这儿来干什么呢?父亲不是一个呆子,教我来必有目的。好罢,正经事,明儿想,不知哪个希腊的笨伯说的。”
的时间,阳光会流入她们的心坎,花会对她们说话,心的跳动会把热烈的生机传给头脑,把意念融为一种渺茫的欲望;真是哀而不怨,乐而忘返的境界!儿童睁眼看到世界就笑,少女在大自然中发现感情就笑,像她儿时一样的笑。要是光明算得人生第一个恋爱对象,那么恋爱不就是心的光明吗?欧也妮终于到了把世界上的东西看明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