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上来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火车掠过田野的时候,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滑过稻田、矮树,像是疾驰的风,被绵延的山阻断,在数不清的隧道中钻进又钻出。我歪着头,靠在窗边就这样看了许久,脖子酸痛了仍不肯动。

是被风景吸引了吗?不过是安置我无处安放的视线罢了。这是一趟无聊的旅途,过程和目的地同样让人提不起兴趣。火车似乎也看厌了山景,“喀嚓喀嚓”地发泄着不耐烦。

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面前出现一个小镇,火车长舒了一口气,目的地终于到了。小镇下车的人不多,等在月台上的奶奶一眼就看到我,迈着小碎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冉冉,路上累不累啊?坐火车好不好玩?”奶奶眼里我还是小女孩,会为了火车的汽笛声而雀跃不已。她脸上总是挂着怡然的笑,将小镇的闲适安逸都埋在皱纹里,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一路的烦躁就哽在喉中,看着奶奶的笑容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平凡的生活就是这样,想要发火都寻不到由头,泄不出又咽不下的情感在胸中越积越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镇的街道和去年的一样,和前年的也没什么差别,如果追溯记忆到很久之前,依然能看到熟悉的景色。奶奶拉着我的手,掌心温热粗糙,腕上的银镯子带了几十年。我一度怀疑这是个被时间遗忘的小镇,人们把现在和过去融在同一时空,可是街边一抹突兀的红色打破了这幅和谐的画。

一个少女,染着夸张的红头发,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蹲在街边树下吃冰棒,亮闪闪的美甲反射出细碎的光。不知是小镇太平淡,还是她身上浓烈的生命力太过耀眼,让她从背景中脱离,像是走进水墨画中的杂志女郎。一瞬间我的视线像是跌入黑洞中的光,怎么也移不开。

奶奶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瞧着那少女笑笑,却不留痕迹地拉着我的手加快了脚步。

我十七岁的夏天就这样开始了,怀抱奶奶家小院的是树,多得几乎数不清,再向外看则是山,密得透不过气。树荫中藏着比叶子还要多的蝉,嘶哑的声音苦诉着骄阳的炎热。奶奶小心地捧来一杯冰镇果汁,看着我仰头一饮而尽露出幸福的笑,比自己喝起来还要开心。冰凉的果汁流过喉咙,却没淌进心里。

“跟你爸小时候一个样。”奶奶笑着说。

事实上我长得与爸爸没半分相似,可奶奶总能从我举手投足间找到爸爸的影子,每说一次“跟你爸爸一个样”时都有一份思念从她笑容里流向我。可爸爸甚至不愿送我回来时顺便看看她,把我送上回老家的列车,似乎已经完成了对奶奶的所有义务。奶奶眼中的思念愈来愈浓,我怕会沉溺其中,代替爸爸生出愧疚来,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小镇上鲜有人打伞,大家坦然接受阳光。我举着阳伞走在街上,像是另一个另类,为什么说另一个呢?是因为那天的红发少女吗?我正想着,身后一阵摩托车的轰鸣打破了夏日的宁静,连树上的蝉都吓得噤声片刻。

我回头没有看见意料中的飞车党,只是一个红发少女跨着一辆半旧的摩托车招摇过市。那情景没由来地叫人发笑,我笑得前仰后合。少女兜了一圈,摩托车停在我身边。

“笑什么!”少女蹙着眉头,神色不耐烦,“没见过红头发?”

我突然不笑了,心里有些怕,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乖乖女,从不曾与人正面对峙过,更何况面对的人还是个不良少女。看我有些畏缩的模样,少女突然笑了。

“要不要跟我去兜风!”少女朝摩托车后座努努嘴。

“可这?”我有些犹豫,父亲无数次地警告我说,人生在世最怕行差踏错,而走上歪路的开端往往都是些不起眼的瞬间,就比如这一刻,所以我拿不定主意,难道要迎来我人生的十字路口了吗?

“怎么?看不上?以貌取车可太肤浅了啊!”少女笑得狡黠。

我一步迈上车,顺手抓紧她的肩膀。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摩托车冲进风里,将父亲的警告远远甩在后面,再也听不到了。我渴望这样的体验,渴望为我十七年平淡无波的人生刻意制造些波澜。青春轻飘飘地离去,没攒下任何沉淀,遗憾也好、悔恨也罢,我希望我的青春能留下某种纪念。大人称呼这为叛逆,少年少女们只寻求意义,尽管此时的我们还未完全明白“意义”本身到底为何。

“我叫灵杉,你可以叫我小铃铛!”少女大声喊,好压过摩托车的巨响。

“我叫冉冉!”我用更大的声音回复她,像是在争什么意气。“小铃铛!”纯真的名字跟她的行头十分不搭。可是她本身就是个不协调的人,叛逆的红发、闪亮亮的少女感美甲、精致的御姐妆容、半旧的摩托车,我思考了许久还是不能确定究竟该将她划分到哪一类人群中,似乎所有的标签都对她不适用。

半旧的摩托车御风而行,穿过小镇的大街小巷,收获了许多爷爷奶奶大爷大妈不满的抱怨,最终车停在公路的隧道口。小铃铛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有些体力不支。

我下车,认出来这是出小镇的路。小铃铛看着隧道,不前进,也不后退,一辆货车自黑暗中冲出来,经过我们身边时带出一股强烈的风,夹杂着尾气扑在脸上。小铃铛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浑身剧烈地抖动,我只好学奶奶的样子去轻抚她的后背。

咳了好一阵,小铃铛终于喘匀气息,眼泪都流出来了,可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好想去看海啊!”小铃铛说,满含憧憬。这份感情我却无法代入,我从小在海边长大,上学放学路上总有大海粼粼波光作伴。

“你看过大海吗?”小铃铛张开双臂,迎着隧道,等待新的一股风到来。看过吗?我心里想,自然是看过,无垠的海从脚下一直铺展到天边,躲都躲不开,怎么能说没看过?可是真的有仔细看吗?为何我此刻回忆起来,除了蓝,想不出一丝细节,我的视线掠过海,日日夜夜周而复始,却从未将其收入眼底。

一阵清风,从隧道中雀跃而出,吹动小铃铛红色发丝。“海风就像这样吧!”小铃铛十分满意,深吸一口气,捕捉风中遥远的气息。

“应该不太像吧!这里离海远着呢!”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记忆里的那些日子,大海与周围一切一样,仿佛是静止的,吹不进一缕风。

“这里的风也是从海上来的!”小铃铛享受着风,笃定地说。

我也闭上眼睛,感受四周若隐若现的风。海风走过三千里,被群山细细滤过,才走到这里,用它最后的气息,传来大海的轻声问候。这样的问候,一路上它不知给过多少人。

“回去吧!”小铃铛说。我转头看她,即便有化妆品的增色,还是能看出她脸色的苍白。见我不动,她又笑嘻嘻地补充一句,“我丢下你自己走了哦?”我回之一笑,坐上摩托车后座,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回小镇。

小铃铛送我到遇到我的小街,帅气地挥手致意后潇洒离去,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第二天差不多的时间,我举着遮阳伞,从小街的街头走到街尾,来回走了三次,也没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我不甘心,明明我们分开时没做任何约定,却仍执着地认定她会来。一连等了四天,我眼看着自己的皮肤黑了几度,耐心正在一点点磨没,可终究无事可做,仍是每天去碰碰运气。

转眼到了第五天,夕阳的余晖镀红了半边天空,暑热未消,树木的影子在脚下连成一条长长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街道尽头。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巧啊!”

我回头,所有苦苦等待都化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是啊!好巧哦!”

小铃铛换了种发色,变成朦胧的浅紫色,手中提着小型音响,笑着看我,虽然逆着光,可那笑容熠熠发光,“去唱歌啊!”小铃铛开口说,声音里充满蛊惑的意味。

于是我沦陷了,不知是为了她的笑,还是为了未知的新奇。借着夕阳柔和的光,我们登上小镇旁的一座小山。

“到山上去唱歌吗?”我揉着发酸的腿,忍不住问道。

“对啊!你不会怕黑吧!”小铃铛打趣说,可事实上她喘得更严重。

“到山上去唱歌给谁听啊?”我快走了几步,超过小铃铛,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

“唱给海风听啊!风会把歌传给更远处的人。”小铃铛一边大喘气,一边解释给我听。

我们又沉默着爬了一会,小铃铛累得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摆摆手说:“不走了,就这了,高处的风没耳福了。”说完将音响连上手机、麦克风,一阵嘶哑的歌声在山间传开,期间还夹杂着小铃铛的咳嗽声和喘气声。我为不小心溜到这里的风感到抱歉,这歌声着实拿不出手,只希望风不要将它带给远方等待的人。

“你不唱吗?”小铃铛唱了两首之后终于想起站在一旁的我,热情地递过麦克风。我接过来,攥在手里,想了许久都没能想起一首完整的旋律。看着小铃铛亮闪闪的眼睛我突然有些怯懦,慌不迭地将麦克风丢还给她,像那是个烫手物件似的。

小铃铛毫不介意,“我也不唱了,没力气了。”我们坐在石头上,石头上还暖暖的,残留着太阳的余温。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家里人不着急吗?”小铃铛又问。

真想在这躺一整夜啊!看星星初升又隐匿不见,看太阳冲破地平线,从平凡的生活脱身,可是又想起奶奶担忧的眼神,着实不忍心,只好起身,“那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真的一点都动不了了!”小铃铛满脸都是歉疚的笑容。

“怎么办?要我背你吗?”我试探地问,没想到小铃铛一口答应下来,“碰到你可太好了,要是我自己的话,可能要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才能下山哦!”

我背起小铃铛,她比我想象得更轻,背上几乎能感受到她根根肋骨。她不知是太累还是太过放松的缘故,头抵在我肩上,下巴戳得肩膀有点疼。

“要不要听个鬼故事!”小铃铛似乎心情很好,还有心思开玩笑,“听说人害怕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会走得更快哦!”

“讲吧!”我天生没什么想象力,对恐怖故事免疫力很强。

小铃铛把头换了一个肩膀靠,果然开始讲起来,“说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是开夜班车的,有一天他开车经过荒郊野外……”

“为什么出租车司机会去荒郊野外,市里人更多,生意更好啊?”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因为,因为写故事的人把他派去郊外的,你还要不要听?”小铃铛先是笑了好一会,才解答我的疑惑,“在郊外一条无人的小路上,突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朝他招手,就像这样,等一等……等一等。”小铃铛一边讲,一边还举手示范动作,“司机是个好心人,就顺道带上女子,女子脸色惨白,在后排落座,开车途中,司机不经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子,就发现女子正死死地盯着他看,就像这样。”小铃铛把脸凑过来,两只眼睛聚成“斗鸡眼”看着我。我忍不住笑起来,害得她差点从背上跌下去。

“小心点!我继续讲啊!然后司机就想缓和一下气氛,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对了!我音响呢?”她从我背上挣扎着下来,腿一软,还差点跌倒,我急忙扶住她,“不然我们回去拿?”

“算了,就当送给大山的礼物吧!”小铃铛靠在我肩上,有些虚弱的样子,我只好改扶着她,慢慢走下山去。

“然后呢?”走了好一会,我才忍不住问。

“什么然后?”小铃铛早把鬼故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收音机啊?打开收音机怎么样了?”我提醒她。

“哦!对对!”小铃铛恍然大悟,“吓人的地方来了,收音机里放出一首歌曲,后排的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这首歌我生前很喜欢听……’,司机吓死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再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小铃铛看向我,我没说话,她只好继续讲下去:“那个女人不见了!司机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开,想赶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可眼睛一瞄后视镜,女人又出现了,司机又是一个急刹车,再回头看,女人又不见了,一开车,女人又出现了!吓不吓人!”小铃铛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有些喘。

“不然我还是背你吧!”我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不是害怕!我尽量安慰自己。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女人终于又说话了:‘你有病啊,不好好开车老踩刹车干嘛?鼻子都要撞瘪了!’哈哈哈哈!然后司机说,大姐你别吓我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你的你去找谁,别找我啊!哈哈哈哈!然后你猜女人说什么?女人说,你才是鬼呢!你全家都是鬼。司机也急了啊,就说,你不是鬼你说什么生前死后的。女人说,我说的是生孩子前!哈哈哈哈哈哈!吓不吓人!”小铃铛自己笑得开心,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生怕哪棵树后突然闪出一个白衣女人来,不由得加快脚步。

“谢谢你救了我!”小铃铛笑够了,轻声对我说。

我们回到街上的时候,街上却多了不少人,人们一看见我,不,确切地说是看到我背上的小铃铛后立刻大呼小叫地喊开了。

“在这呢!找着了!”声音烽火台似的一个接一个传开,街头拐角处一辆半旧的摩托车呼啸开来,停在我俩身旁,带起一阵尘土。一个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灵杉,灵杉没事吧!”

小铃铛似乎是在我背上睡着了,此刻被男子的声音惊醒,跳下地来,对男人说:“没事!看,活蹦乱跳的呢!”男人脸上的神情一时难以琢磨,有高兴,但却闪过一丝失望?小铃铛跟在男人身后,坐上摩托车,在后座上还模仿女鬼,一边斗鸡眼一边冲我招手,我笑着跟她挥手再见。

“一点都不省心,她爸都啥样了,还拖累他……”小铃铛前脚刚走,细风就将几句闲言碎语送进我耳朵。

“他爸要结婚了吧?”

“是啊,不就是等着……”说话的人只说了半句,朝小铃铛离开的方向一努嘴,对面立刻会意,看着他们的神情,此刻,我真讨厌风。

从奶奶口中,我才知道一个天大的真相:小铃铛要死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活不过半年,可是这已经是第五个月了,小铃铛还不识趣,硬拖着不肯走,耽误了他爸爸的婚姻和未来。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中间,让我一躺下就喘不过气来,只好坐了一整夜。恍惚地又过了两日,我才来到镇上医院里,一眼就看到小铃铛坐着轮椅在树下吹风,她没有化妆,头上戴着毛线帽。我来到她身边,站了许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风真好啊!海风也是这样柔和吗?”小铃铛开口说。

“是的。”我不想打破小铃铛美好的幻想,“你要死了?”我问,声音里带着怯意。

“是啊!早该死了,一直拖到现在真不应该!”小铃铛笑得无所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是准备好去赴死的,化了体面的妆容,选个好地方告别这个世界,可遇到了你,就耽搁了。”小铃铛顿了顿,整理一下帽子的边缘,“第二次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又遇上了你,你就像天使,总出现在我赴死的路上,拦住我,叫我回头。”

“别死好不好!”我向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可她却看着远处,那里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又让爸爸失望了。”她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出门,更不敢去探望小铃铛,我害怕看到她的生命在我眼前一天天凋零,慢慢倒数着戛然而止的日子。我回想她骑着摩托车的英姿飒爽,回想她嘶哑跑调的歌喉,回想她讲鬼故事时狡黠的笑。

她说,“要不要一起去兜风?”

她说,“一起去唱歌啊?”

她不是在去赴死的路上,她邀请了阻止她的天使与她同行,她想要活下去的吧!

我发疯似的起身冲向医院,她想要活下去,不为别人而死,而是为自己而活,此刻我希望天使能与我同行,能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小铃铛躺在床上,连吹风也不能够了,我坐在她床边。

“又没死成呢?”她苦笑着说,“命运真是捉弄人。”

“想活下去就勇敢的活啊!想看海就去看,不要等风走了三千里来看你。”

小铃铛突然哭了,眼泪冲塌了堤坝,倾泻而下,“我想,我想活下去,我才十七岁,怎么会有人十七岁就死掉!为什么爸爸非要等到我死了才能结婚啊!为什么所有人都盼着我死!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小铃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护士听到动静来门口看了一眼不做声走了。

我突然站起来,也没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扶起小铃铛,用尽全力将她抱到轮椅上,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想。

“去看海吧!”我第一次发出邀请。

小铃铛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我推着小铃铛,逃出医院,在街道上狂奔着,车站离医院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坐上火车,换乘飞机,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到海边,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大海近在咫尺。

小铃铛开始时哭,哭尽了泪后就开始笑,虚弱的笑容,我们迎着风,在街道上跑,海风啊,请你把这份欢乐带给更远方的人们。欢笑透支了小铃铛的生命力,到车站的时候,她头歪向一侧,几乎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冉冉,可以了!”小铃铛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把我的鬼故事流传下去。”她说。片刻之后,小铃铛爸爸找到我们,暴怒着训斥了我一顿,又把她推回通向死亡的正轨。

“死亡多沉重啊!它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忘都忘不掉,所以我不想你是我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对你不公平。”在医院门前的那棵树下,小铃铛笑着对我说。

我回到家后,爸爸妈妈都说我变了一个人似的,开朗活泼了许多。是啊!另一个同样年纪的少女正在笑着迎接死神,我那些青春期的惆怅也太过可笑又无所谓了。

要明媚的活着。

我来到海边,第一次认真看海,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铺面而来,猛烈而粗鲁。就是这样的海风,飘飘摇摇,走了三千里的远路,听了多少人的心事,被山啊树啊磨去了多少棱角,才化作夏日午后的一缕清凉,拂过少女火红的发丝,轻轻说一句:“一路走好。”

(封面图片为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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