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路坦然地走进爷爷的房间里。那儿弥漫着轻微的潮湿和霉气，一袋番薯、一缸米、古老发黄的木质桌子和藏在衣服堆里面古铜色的床头柜，上面有两张用棕色相框装订起来的肖像。不苟言笑的爷爷和慈祥的奶奶静静地站在上面。

跟现在的自由婚姻所不同的是，爷爷直到结婚掀开红色的纱布时才知道奶奶长什么样，但他们的相处之道却是令莫路钦佩的。

黄砖时候的他们曾在一里外的牛鼻河挑来沙子和石头为自己三个儿子建立房屋，他们不辞辛苦，也不相互埋怨，只是相互鼓励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在慢慢变好。”

莫路拿起爷爷的肖像，思绪却不禁飘远。

那年莫路八岁，正在就读一年级。那时莫路的慧根就像那幼嫩的竹笋般静待春雨的到来，那是第一次抄袭别人的语文试卷，很成功。还记得莫路拿了一百分，第一名，他很高兴，但也很愧疚，父亲当时为莫路买了一双闪光的鞋子，非常的炫酷。

但莫路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很满足，反而是因为愧疚心在作祟，常常在父亲的面前抬不起头。爷爷对莫路能获得第一名也非常的高兴，把他叫到一旁把烤好的红薯递过来给他吃，对着他说：

“乖孙，考的不错，有我当年的风采。”

看着不苟言笑的爷爷此时却笑得出乎意料的高兴，而莫路微笑着却在内心狠狠的唾骂了自己一顿，后面便没有再抄袭别人的试卷了。成绩虽然没有先前的出色，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班级的前五，这使莫路忐忑的心慢慢平缓了起来。

莫路从大厅拿来一张纸巾擦拭着爷爷和奶奶布满灰尘和蜘蛛落网的相框，不禁想到他们已经九十岁和八十七岁了，虽偶有高血压，但身心健康。

记忆中的爷爷虽然不苟言笑，但说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的，反观奶奶却始终不爱说话，但有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们这些孙子。

窗外风声飒飒。对联在不断的拍打着窗棂，似乎能听到有人在哭，声音中透露着悔恨和绝望。此时并没有下雨，但莫路偏偏又喜欢下雨的感觉。

“乖孙，你想要钱啊，爷爷给你。”刚刚还因病躺在床上的爷爷突然下床走了过来，递出一张五块钱给正在哭泣的莫路。在那个还是一星期五毛钱的时候，五块钱对于莫路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母亲对他们在金钱上的给予十分的吝啬，这使得他们在面对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只能无奈的摇头。

那天莫路像一只小老鼠一般偷偷的溜到爷爷奶奶的房间，用一根柔软的铁丝轻轻撩动着他们抽屉的钱，是的，这不是他的第一次作案，动机很明显，他要五块钱来满足对玻璃弹珠的需求。很快，他便得手了，正当他为自己出色的偷窃技巧而洋洋得意的时候，爷爷轻轻咳嗽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他知道，“自己这下遭了。”

他像一只吓破胆的小耗子一般快速逃脱到大厅，但还是因为被发现而无助的哭泣。爷爷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五元钱。他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用着关心的语气询问道，见莫路不做声只是哭泣，拿出那张五元钱递给他安慰着，“别哭，爷爷给你。”

小时候，莫路常常因为父母满足不了自己对钱的需求而选择偷窃。欺软怕硬似乎是自小刻在骨髓里的东西，他把罪恶之手伸向了相对来说较弱的爷爷奶奶身上，因为知道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像父母那样受到一顿痛打。

“他是一个好爷爷。”莫路望着他的肖像思忖着。

事后，他爷爷并没有选择告诉父亲，记忆尤深，即使时间已悄悄过去十四年了。工作后虽然身心疲惫，也没赚得几个钱，但每次回家莫路都会给爷爷奶奶递上四百块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作为孙子的一份心意。爷爷奶奶一共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他也算是最小的那一个。依稀中感觉到爷爷奶奶一直陪伴着他，即使是远在两百多公里之外。

工作中遇到的同事都是非常友好的，对于莫路遇到的一些困难险阻都能给予很好的建议和解决方案。他常常会在天气炎热枯燥的时候，为他们递上一瓶冰镇的饮料，着看似是在大出血，但日后却为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有一天正当他要结束工作将要回到寝室的时候，莫路看到昔日里传授他工作要领和经验的前辈此刻正坐在电脑旁鬼鬼祟祟，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在做一些坏事。”

因为彼此工作常常会用到相互的电脑，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顶风作案侵占公司的一些财产。莫路看到并没有正面指出他的不是，反而调侃着说道，“前天看你游戏里买的那款游戏皮肤挺好的啊，好像要两百多吧？”

前辈似乎脸红一通，顿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离开。莫路并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在检查了一下他的电脑，转而看着渐行渐远的前辈。他内心希望前辈不要将错就错，陷进泥沼里，其实他内心也明白，“每一个偷窃之人必有一个不堪的事实。”他隐约之中想到，对于他那样一个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前辈，岗位待遇真能带给他满足？

事情发生后，莫路还如往常向他问候和请教，并没有刻意询问他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作案未遂和作案已遂，不管是哪一种，动机一旦产生，必然有他难以启齿的那一面。

一个月后，前辈把他喊到饭桌前，一起诉说着点点滴滴，还关心的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要是还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询问我。”莫路脸带微笑的应道，“必须啊，你可是前辈。”

“你最近还玩那个游戏吗？”

“早就戒了，不玩，工作要紧......”

“······”

次日清晨，阳光和眴，微风浅浅亲吻着大地和绿叶，莫路步行至办公室直到十点还未发现前辈过来上班。经理告诉他，“那个人离职了，只是交代让我帮他办理离职手续。”看着空荡荡的坐椅，莫路内心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