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雍正王朝》的电视剧和书火遍了大江南北,激发了人们对雍正这个历史上充满了争议的皇帝的热情,这股热情一直延绵到今天,各种跟雍正有关的穿越小说和电视剧层出不穷,可以说,《雍正王朝》的出现带动了一个时代的创作激情。看过《雍正王朝》的人对“伯伦楼”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各色人物在其中穿梭往来,大到国政小到皇室秘闻都可以在伯伦楼里听到消息,俨然是当时京城的情报中心。然而这家酒楼为什么要叫“伯伦楼”呢?因为它来源于一个人,一个中国历史上最能喝酒的人,号称“天下第一酒鬼”的刘伶(字伯伦)。
作为中国历史上最为摇滚的朝代,魏晋时期可谓是朋克大咖辈出,政治上的窒息导致了文化界的扭曲,文化名人们三五成群嗑药乱交,清醒的时候就谈谈虚无缥缈海上仙人,再搞搞行为艺术。当时有一个七人男子天团在江湖上名头很大,他们组合的名字叫“葫芦兄弟”,啊不,说错了,他们组合的名字叫“竹林七贤”。成员分别为嵇康、阮籍、阮咸、向秀、王戎、山涛、刘伶,这哥们七个都是文章高手,也爱喝酒,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混迹山水之间喝酒拽文。在七人中,老大哥嵇康无疑是最耀眼的明星,其他人都显得逊色几分,尤其是排在末位的刘伶,一米五几的个头让他在那个浮夸的年代更加不起眼,然而谁也没想到,他最终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人归隐山林是为了逃避政治,有人归隐山林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在竹林七贤中,前者的典型代表是嵇康,后者的典型代表是山涛。随着竹林七贤组合的走红,大唱片公司司马氏决定强挖他们,拒不合作的嵇康被处死,三千太学生刑场哭悼,一曲广陵散空前绝后。嵇康死后,向秀被迫出仕。阮咸入晋曾为散骑侍郎,但不为司马炎所重。山涛起先“隐身自晦”,但40岁后出仕,成为司马氏政权的高官。王戎为人鄙吝,功名心最盛,历仕晋武帝、晋惠帝两朝,在八王之乱中,仍优游暇豫,不失其位。而当初与嵇康关系最好的阮籍和刘伶,一个全疯,一个半疯(当然是装的)。见过太多血腥的刘伶聪明的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一天到晚将自己沉浸在美酒之中,醒了就喝,喝醉了就睡,借着酒劲四处撒疯,经常一身酒气光着身子裸奔,最终让长时间监视他的晋王朝彻底死心,也让自己成为了酒仙。史书上记载刘伶这个人“澹默少言,不妄交游”,这么一个不爱说话,只爱喝酒爱裸奔的文艺大叔估计也没什么朋友,真正能跟他说上话的朋友都已魂归天际,他在梦中与好友相会即可,更用不着说话了。当然偶尔说句话也能噎死人,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有一次刘伶忽然来了兴致,竟然在官邸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饮酒。有几个客人来访,他也不赶紧把衣服穿上,还继续光着身子喝。客人见他如此不雅,就讥笑他。他却一本正经地反驳说:“天地就是我的房子,房子就是我的衣裤,你们进我的房子就是钻到我裤裆里来了,谁让你们钻进来的?”《晋书》本传记载说,他经常乘鹿车,手里抱着一壶酒,命仆人提着锄头跟在车子的后面跑,并说道:“如果我醉死了,便就地把我埋葬了。”还有一次,他的酒病又发作得很厉害,要求妻子拿酒,他的妻子哭着把剩余的酒洒在地上,又摔破了酒瓶子,涕泗纵横地劝他说:“你酒喝得太多了,这不是养生之道,请你一定要戒了吧!”刘伶回答说:“好呀!可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是没法戒酒的,必须在神明前发誓,才能戒得掉。就烦你准备酒肉祭神吧。”他的妻子信以为真,听从了他的吩咐。于是刘伶把酒肉供在神桌前,跪下来祝告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取过酒肉,结果又喝得大醉了。他嗜酒如命,放浪形骸由此可见。
如果你认为刘伶仅仅是个嗜酒如命的嘴炮达人,那么你就错了,因为再疯癫的行为和再肮脏的外表也掩饰不住他思想与文采的光华,骈文《酒德颂》便是刘伶最杰出的作品,文章内容如下“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卢,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扬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蜂起。先生于是捧罂承糟,街杯漱醪,奋髯箕踞,枕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赢之与螟蛉。”行文大气磅礴又轻盈灵动,让人不由得想献上膝盖,行文豪放如斯者,后世恐怕也只有李白和苏轼能望其项背了。李白在《将进酒》中有一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觉得这说的就是刘伶刘伯伦。金圣叹也在《天下才子必读书》中赞叹:“从来只说伯伦沉醉,又岂知其得意在醒时耶?看其‘天地一朝’等,乃是未饮以前,‘静听不闻’,乃是既醒以后,则信乎众人皆醉,伯伦独醒耳。”现在看来,在那个众生昏昏的时代,又何尝不是众人皆醉,而伯伦独醒呢?
关于刘伶,还有一个他和杜康的传说:某天,刘伶路过杜康酒坊门前,抬头看见门上有副对联,写道: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盏海底眠,横批写着:不醉三年不要钱。对于一向好酒的刘伶来说,这还了得。于是就进去喝了三碗,结果一回到家就醉了。三年后,刘伶酒醒了,见如此好酒,就喝开了,左一碗,右一碗,一口气一连喝了一百零八碗。夫人见状也喝了杜康的酒,于是一起从此长眠。孩子们便和杜康一起,把刘伶夫妇埋进地里,还立下了一个墓碑。上面写着:刘伶之墓。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一天,杜康来到了刘伶的坟上,挖开坟墓,推醒了刘伶夫妇,引着他们飘遥踏云而去。从这以后,杜康就成了酒神,被造酒人供奉为师祖。而刘伶得到了“天下第一酒鬼”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