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听到一种声音:这个时代为啥好作品好作家不多见?我想,说到底,也许是人们对于痛苦的感知越来越少了,就像集体患上无痛症一般。因为最灿烂的文学都是经历了痛苦炼化的,不管是现实中的打击,还是心灵精神的折磨。前者诸如曹雪芹之于《红楼梦》,后者诸如卡夫卡之于《变形记 》、《审判》、《饥饿艺术家》等。文学和治世向来是矛盾的。乱世是文学最好的土壤,治世对于文学而言则不然。看中国文学的几个顶峰,皆在乱世。先秦文学,文学的第一个顶峰。魏晋文学,文学的第二个顶峰。到了后世都是单一文学类型的兴盛,就谈不上什么顶峰了。但这又未必是坏事,治世必然如此,人们安居乐道,哪有痛苦可以转换为文学啊。你幸福的日子,你会想写东西吗?比如恋爱的时候,文字最多的时候,也是饱受相思折磨的时候,总的来说肯定要在某方面受了苦楚才能想用文字去发泄。要么是除非快乐到不得不抒怀,就像李白一样。
治世太平,人们过于关注小我。自己能生存得不错就想不到要去为别人奔走疾呼了。也许你去看看吃苦的人,也能成为厉害的小说家。严歌苓让自己保持作品高产的一个技巧就是每年都去找那些痛苦生存的人。
中国文学史上有这样的观点,国家不幸诗家幸。清朝是中国治世的顶峰时期,盛极而衰的,清朝没什么好的文学作品,就诗词来说,拿得出手的纳兰性德,比起宋明词人,那简直是天上人间。唯一只得一部《红楼梦》,文学中顶峰中的顶峰。所以你看清朝这种治世文学都在做什么?做考据。所以清朝是考据学的顶峰。考据学是做什么的?研究前人的文学的,因为自己已经出不来文学了。但是民国时候又不然了,因为民国又是乱世了。所以民国的文学很有力量,很有锋芒,但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家国生死的,是大义大爱大恨的。
这和吃东西简直是一样道理,你富贵的时候,天天鱼翅海参,不会觉得如何,可窘困的时候,简直是喝完粥都是人间美味。治世就是人富贵的时候,闲暇时间都巴不得的拿来享乐,各种现象的快乐麻痹着自己,精神上的无痛症蔓延全身,对周遭一切都很缺乏感知。这种情况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你让他写什么?做什么?他可以做什么?
最后,我想,不管是乱世还是治世,人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只要心善,正直,做好自己,心怀家国,至少就不会有“烂作品”。
——木槿先生 6.16